长夜燃烛（六）

杀人蜂？

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未等陆嘉芩细看，沟渠尽头紧接着又飞出了几只，它们摇晃着翅膀，直直朝陆嘉芩扑来。

陆嘉芩警惕地往后退去，不安的预感交织着凉意渐渐攀上背后，身旁的老农也屏着呼吸，强压惊恐往一旁挪。

毒蜂多巢居，不会就只有这么几只，现在只能指望这几只毒蜂是从巢穴飞到外面觅食的，而不是蜂巢就在附近。

然而老农的想法落空了。

沟渠尽头的土坝突然往下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来，里头散出淡薄但奇异的味道，众人看见一团黑云似的东西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声乌压压冒了出来。

陆嘉芩瞳孔骤缩，立刻出掌将身旁的老农推远了些，厉声喝道：“别跟孤站在一起，朝田埂上跑！”

是杀人蜂群。

最先飞出来的几只杀人蜂，此刻好似终于从迷糊中清醒，它们闻见了熟悉的气息，如之前被训练的那样，朝气息的主人翘起了肉眼可见的细长尾针。

远在高台上的百官看不清蜂群，只能看见本快要完成锄稼之礼的太子与几位重臣忽然抱头拔足狂奔。

他们面面相觑，却见跟随太子来的那个武婢脸色陡然一变，竟当着成庆帝的面拔出剑刃冲了过去。

此刻已不需要陆嘉芩说什么，系统就明白她那不详的预感到底准不准了。

蜂群朝着最近的几人扑了过去，陆嘉芩自然首当其冲，她在心里再次问候起了穿书局的十八辈祖宗，手上却已眼疾手快地拎起了挂在犁旁抽打耕牛的竹梢，对着冲过来的蜂群稳准狠得抽了过去。

若是她现在还穿着那繁重的太子朱衣，对付起这些飞虫兴许还有些助力，可她现在身穿粗布短褐，胳臂与小腿毫无遮挡，她手中又只有一根细细的竹梢，一时难以顾全。

就这一小会，上身已被蛰了好几下了，伤口处立时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很快又变成酥麻感，她的右臂上端渐渐有些没知觉了。

小腿上却很少疼，是朱吟松的那药！

早知就应该带在身上，陆嘉芩咬牙继续后退，她余光已经看不见随她一起下地的那几位重臣了，知他们多半已经挪到了安全处，唯有与她一道扶犁的老农还在不远处一边驱赶蜂子一边往焦急观望。

田边的金吾卫们都死绝了吗？还不过来救她？

她料想得不错，几位大人连滚带爬，在金吾卫的搀扶下形容狼狈地爬上了成庆帝所在的高台，刚一上去就趴在成庆帝脚下痛哭流涕地谢恩。

跪在最前面的乃是吏部尚书，他被蛰到了下唇，此刻说话有些含糊，但顶着王令筠急切的目光，他还是迅速把情况总结了下。

“皇田清理不佳，老臣们与殿下扶犁至皇田尽头，那田埂上突然陷空了一块，洞里头飞出一群巨蜂，见人就蜇，守在田边的金吾卫也被巨蜂困住了，还请圣人速速再派些人去救太子殿下！老臣——”

他话语戛然而止，表情突然狰狞起来，紧接着竟然口吐白沫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

晋王面色遽变，一把挡在成庆帝面前，高声喝道：“护驾！护驾！”

众人本来还未明了究竟发生了何事，此刻见晋王如此呼喊，又见地上已经晕厥的吏部尚书，登时个个大骇，拱月一般将成庆帝护在了中间。

丘大监得了成庆帝的眼色，让人把守住众臣用过的餐食，正欲端肃排查，却见空荡荡的台面上突然跪了一个人。

是那寒门新贵。

若不是这次是那吏部老尚书请旨下皇田，成庆帝本属意他来事农的。

季恪行额上隐隐有汗，他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是思及尚在皇田中受困的太子芩，他不得不出言催促。

成庆帝示意护在他身前的臣子与金吾卫往两边退开一些，沉声问道：“季卿，所跪为何？”

季恪行状似答非所问：“微臣少时游学，曾在兖州为一种巨蜂所蛰，寻到医师时几乎整条臂膀毫无知觉。此蜂有一指之长，食肉而生，问学于那位游医时，她答此蜂名叫黑蜂，又因毒性过于猛烈，诨名叫杀人蜂。”

他朝成庆帝行了个大礼，“微臣刚听崔尚书所言觉得有些熟悉，此刻见他晕厥才敢确认，被蛰的其他几位大人应当也觉得伤处疼痒交加，但全身酥麻无力吧，围困住太子殿下的必然就是此物。”

其余几个没被蛰在脸上的大臣面露惊慌，连声佐证季恪行的话。

季恪行心中微松，略蹙眉道：“蜂毒猛烈，需及早问医，崔尚书年岁略长，还请圣人明断！”

他满面正气，答话不卑不亢，却令在场几个各怀鬼胎的人变了面色。

晋王咬紧了牙根，他本也没想直接做什么，太后的设计已经足够，他只想拖延些时间推波助澜。

等慌乱稍过成庆帝必然会请随行的太医来为几位大臣诊治，到时是刺客下毒还是蜂毒，自然一见即明，金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