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之谜
这一整天蒋培羽和罗星诚都有些不是滋味。
课间蒋培羽从厕所出来,又听到班里几个关系要好的女生叽叽喳喳地在议论这件事情。
有的说林悠悠是贫困户,是走的特殊指标过来读书的,有的说林悠悠是农村的,只是在这里借读,没有学籍。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普遍具备了辨认社会阶级的能力,并学会了给人贴上标签,闲时拿出来咀嚼,打发迟滞的光阴。江南和江北,城市和农村,贫穷与富有,他们对这些名词的敏感与成年人无异,且还没学会成年人的伪装。
蒋培羽观察过,他们班形成小团体的女同学往往连打扮都很类似。格子或是糖果色衬衫穿在校服里,英伦风,露出一截领子,有的还要配一根细细的丝带。这是那年的流行。他品不出具体的美或不美,只是听朱敏说过,一件这样的衬衫在商场里要大几百。
虽然他的球鞋也同样昂贵,但毕竟是皮面的啊。
事已至此,虽流言实际与他们无关,但因周六早上的那次‘偷窥’,蒋培羽和罗星诚总觉得对林悠悠有某种愧疚。
林悠悠好像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
开学一周,她没有交到朋友,独来独往,蒋培羽只看到她只和她的男同桌以及前桌偶尔说几句话。
她的同桌姓曾,是个声乐特长生,长得白白胖胖油头粉面的,曾在去年元旦联欢会上献歌一曲,得绰号‘曾瓦洛蒂’。
她的前桌是他们班班花,叫朱敏,瘦瘦白白,长得有点像孙艺珍,而且鼻子上也有颗痣。她有哮喘病,从不上体育课,也不跑操,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跟人说话的时候声音细细的慢慢的。
罗星诚暗恋朱敏,和她说上一句话能春心荡漾地高兴好半天。
曾瓦洛蒂下午又去上声乐课了,林悠悠旁边的座位空了,第一节课后,罗星诚趁着课间休息挪过去,找朱敏说话,很谄媚地问她假期有没有去看《哈利波特和混血王子》。
林悠悠在一旁做英语卷子。
这几日还是‘秋老虎’的天气,热得很,吊扇呼呼打着旋,她试卷的一角扬起又落下,像一只小粉蝶的翅膀似的。
蒋培羽发现了,所有学科里她对待英语是最认真的。
他瞥一眼她略显严肃的侧脸,转过头,脸埋进手肘里,正打算补眠,忽然听见有人尖叫声。
这声音比‘曾瓦洛蒂’的最高音还要高,剌得耳朵疼,他抬眼一看,朱敏从座位上整个人弹了起来。
‘原来朱敏这个病秧子也有如此矫健的身手。’他心想。
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前座的女生回过头,也跟着尖叫起来。
他这下才看清了。
一只油黑发亮的大蟑螂顺着朱敏的课桌腿爬到了她桌面上。武汉这个季节潮热多雨,蟑螂不少见,但这么大的蒋培羽也是第一次见。
“我靠,这蟑螂变异了吧。”
他前座也弹了起来。
是有些恶心。
按说现在是罗星诚英雄救美的好时机,偏偏他这人神佛无惧,油盐不进,却极害怕蟑螂。
据说是小时候在外婆家午睡被蟑螂钻过耳朵,留下阴影。
只见他脸色煞白,一个闪身到了走道上,随手拿起蒋培羽的英汉字典,眯着眼睛,就不管不顾地往那桌上砸。
没想到蟑螂还会飞,飞起来还带滋滋的声音。
这下周围几个女孩也尖叫起来。
蟑螂没飞多远,落到了地上,左右奔突。有人拿了扫把来打,无奈它六只脚,比这些人类幼崽灵活多了。
忽然‘噔’地一声。
众人一看,竟然是林悠悠精准的一脚,结束了这只‘变态大蟑螂’短暂的一生。
她没离座,抬起脚,往地上蹭了两下,又把脚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那蟑螂变成了一滩棕黑色的粘渍。很恶心。
罗星诚瞪着眼看着蟑螂的尸体,简直对林悠悠顶礼膜拜,又敬又怕,忙不迭地去拿撮箕打扫战场。
同桌女生拿出湿巾来帮她擦桌子,朱敏脸都白了,对林悠悠说:“谢谢你!你好厉害啊,你竟然不怕蟑螂。”
林悠悠友善地对她笑笑。这是蒋培羽第二次看见她笑。
罗星诚收拾完回来了,十分崇拜道:“我靠,林悠悠,我以后叫你悠悠姐吧,不行,悠悠这名字咋这么不符合你气质,我叫你‘林姐’吧。”
“随便你。”
正插科打诨,前桌的两个女生惊魂未定,也回过神来再次跟她道谢,还拿出湿纸巾,让她擦鞋底。
林悠悠表情已经恢复了那种严肃,可这么被人围着,一来一去,还是有羞怯自她脸上一闪而过。
蒋培羽捕捉到了,想,也许她不是‘不合群’,她只是初来乍到,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这个集体罢了。
“朱敏,你试卷上这又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