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局势
适逢惊蛰,又是旬日一次的朝会,吴质中早早地便起来预备面圣事宜。
白日里天气渐暖,但此时尚是卯时,温度还低,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吴质中咳了咳,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携着连殳沿着长安街往宫中而去。
匆匆行至宫外,便有人同她问好:“吴大人,旬日不见,身体可好些了?”
来人年逾半百,发须皆白,身形憔悴,正是和她同为贰臣的工部尚书于靖。
“有劳于大人挂念,咳……已经好多了。”
于靖见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低声暗示道:“吴大人,晋王已经回京,您该身体抱恙才是……”
听见这话,吴质中眉心一跳。
晋王回京?原来如此。
又向于靖拜谢:“多谢于大人告知,不过我既然来了,再以此为借口也已经不合适了。”
于靖明白吴质中所言非虚,可惜他亦自身难保,也不知道能再说什么,摇摇头便告辞离开了。
吴质中看着于靖迈向宫门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连殳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于靖离开的身影,转身问吴质中道:“大人,您为何要谢他?又为何叹气?”
“咳咳,你啊。”吴质中轻咳了两声,低声道,“前两日不是还在想那《贰臣传》是谁写的么?”
“您的意思是……晋王?”
“没错,应当就是他的手笔。”眼见四下无人,吴质中便又细细地为连殳分析起朝堂局势来。
如今徽朝皇帝李砀称帝十二年,年事已高,恐怕没两年好活。
虽早早定下嫡长子李翀嘉为储君,但朝堂之上波涛暗涌,晋王、燕王等皆有心夺嫡,诸皇子各有朋党,尚且不知鹿死谁手。
讲到这里,吴质中拍了拍连殳的头:“故而我之前才说,那《贰臣传》极有可能是这几人所写,因为拉我等贰臣下马,对他们夺嫡极为有利。”
此前,晋王守边北境,虽有兵权,同党却于朝中最少,又遭皇帝猜忌,其夺嫡胜算最为渺茫。
如今他回京,意味着兵权即将被李砀收回,那么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就更为式微了。
故而晋王极为迫切的需要帮手。
可如今,除开纯臣与贰臣,朝中众人几乎无人可为晋王添翼。前者是皇帝耳目肱股,只效忠皇帝李砀,便只有立场更为复杂的后者可以利用。
连殳听到这里,似乎想明白了,于是问道:“所以晋王命人写下《贰臣传》,借此生事,拉拢可拉拢之人,打压不可拉拢者?”
吴质中冷哼道:“呵,不仅如此,对于那些无法拉拢的贰臣,他定会施计除掉一些,多几处让位,以便扶植他自己的人手。”
吴质中身为吏部尚书,既影响着官员仕途,又干系着人员任免,将是其中最重要的靶子。
连殳专注地看着吴质中解释,时不时点点头。
一时间说太多话,吴质中觉得嗓子又有些干痒,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咳咳咳……当然,除晋王外,应当也有太子和燕王等人推波助澜,毕竟此事若成,空出位置来,对他们的人手也是机会。”
连殳恍然:“哦——我懂了。”
“哦?懂什么了?”
“大人因为于大人告诉您晋王回京的消息,而感谢他;又因今日上朝晋王必然会针对您,故而叹息?”
“说对了前面一半。”
“啊?”
吴质中站定,望着于靖几乎看不见的背影,对连殳解释:“兵来将挡,我平生从不为别人的针对担忧。不过是觉得于安之可惜罢了。”
连殳愈发不解地看着吴质中。
“于安之做过许多利民之事,在前朝怀才不遇,如今方得重用,意欲一展宏图,却离死不远了。”吴质中面露惋惜地揉了揉额角,叹息道,“他身居工部,又无朋党比周,本不该比我先知道晋王回京一事……想必晋王应是一回京便起了拉拢他之意,但于安之无心党争,恐怕是拒绝了。”
晋王所求不得,定是还有后手。
想必于靖也是知道,在他之后,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吴质中了,所以才来好心提醒。
连殳也听明白了,学着吴质中的样子,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于大人还想着提醒您,多好的一个人,只可惜……”
吴质中点点头,脱下大氅递至连殳:“先说到这儿,你想想,其余不懂的,待我下朝再同你讲。”
说罢,吴质中整理着里面的官袍,独自跨进宫门去了。
待吴质中走到金銮殿外时,其他朝臣早已到了,安安静静列成两队,分立于殿外。她也列入其中,静待钟鸣后开门觐见。
钟鸣声起,群臣依序自掖门入殿,文武各列一班,侯爵亲王自成一班立于众前。
随即宦官高呼,群臣俯首,山呼万岁。
礼毕后,吴质中静静立于左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