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方明意仍旧在后院干些杂活。她看着日益粗糙的手指,心中暗暗有些惋惜。转头却提起木桶又去井边打水。
四贝勒府里的日子过得倒是平淡。她每日做完活计,就和芝香,福子他们谈天。每日练练字,读些书。虽说一开始不少字还辨认不出。好在有一日,十三爷来府上送了她两本书,一本再平常不过的千字文,一本字帖摹写的是赵孟頫的小楷。两本书印的字迹清晰,纸张洁白,很是上乘。方明意一见很是欣喜雀跃,高高兴兴地谢了十三爷。
要不说十三爷是个古道热肠的大善人呢!连她也跟着沾了光。
她每月能省下300文,节省下的余钱和之前的积蓄加在一起,也是够她买好些上乘的纸张了。
这天午后,阳光很好。方明意打扫完院里的落花,便躲在一旁看书。还是那本花了她整整三两银子,大价钱购来的宋诗集。虽说不如后世整理的那般齐整完善,但已经很不容易了。
里面有些字复杂,她得辨认许久,整本宋诗她看得很慢。直到现在,也不过翻阅了宋初兴盛的西崑体诗。
西崑体宗法李商隐,在宋初文人中十分盛行。就连欧阳修早期也未能跳出西崑的窠白。
“小合回残梦,开帘转晓晖。霞寒风不定,花落鸟惊飞。”
方明意斜倚在梨花树下,品味着欧阳修早年的这一首《春晓》,只觉得心里生出无限的惆怅。
“病渴偏思柘,朝寒怯减衣。沈钱将谢雪,持底送春归。”
暮春清晨,寒露花落。欧阳修在惜春,在伤感他未及第。而她呢?她在难过什么?
方明意抬眼望着树下被她清扫在一起的落花,不由地起了怜惜哀婉之情,神情凄然。
她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不过就是给人家当粗使丫头,干杂活。她苦读十几年的书,难道就这样荒废了不成?难道她要一辈子都在这四贝勒府给人家当奴才当到死吗?她不愿意!
这三个月,倒是吃了些苦头。也不知那边怎么样了?
方明意只觉得心乱如麻,眼里忍不住滴出泪来。她蹲在梨树下,再也支撑不住,掩着面低声抽抽噎噎地痛哭起来。
——“哎?九哥,你说青天大白日的,怎么有人在嚎嗓子?”
“人家小丫头爱哭哭去呗,许是丢了绢花,或是被她主子罚了?又不是谁,都能如你我这般闲暇得意的。”
“真扫兴!四哥请我们来府上吃饭,偏偏撞见这么一个奴才在嚎嗓子!晦气!”
……
方明意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顶着两个哭的红红的眼睛去瞧。直见不远处的石子小道上走来两个人,都是锦衣华服。一个穿着石榴紫马褂的高个子,一双惹眼的丹凤眼透着心机。一个则是穿着宝蓝色的马褂,脸颊圆润些,看起来更憨厚,只不过透着一股莽劲。
两个人好像言语里谈及她,倒不是友善。方明意吓得眼泪凝滞在眼眶里,欲落不落。急忙抓起书,抹了把脸,转身就要走。
“站住!眼瞎了,看不见爷?”穿宝蓝色衣裳的男子几步冲上来,拦住去路,气得指着方明意直叫嚷道。
原本看见梨花树下一个模样周正的小丫头暗自哭泣,若是平常,他还有些怜惜之意,只是近日受了些气,憋着火。听见这哭声只觉得厌烦浮躁。
方明意吓得脸色发白。从未遇上这样蛮横的人,她自然害怕。
“十弟,你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咱们又不常来四哥府上,这新来的下人不认识我们也在常理之中。”那个穿石榴紫马褂的男子笑了笑,走过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方明意大概听了七八分,估计就是那个什么九爷,十爷了。她急忙跪下来请安。
“这不,人还挺机灵的?”胤禟瞥了跪在石子路上的方明意一眼,轻笑出声。
“跟她主子一样,就会讨好献谄太子!呸!什么东西!九哥,我们走!”胤?余怒未歇,恶狠狠瞪了方明意一眼,转身就走。
胤禟瞄了一眼跟前微微颤抖的小丫头,意味深长地给了她一个眼色。随即微笑着勾着唇,心情很好地摇着折扇,跟着走了。
方明意余光瞥到两人消失在拐角处,立刻松了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光,提着东西往回走。
“惠芷!前面忙不过来了,你到园前厅去打下手!”
管事的忙得满头是汗,见惠芷迎面走来,立刻招呼着她去干活。
“哦,好。”方明意点点头,跟着往前厅走。
原来,今日不知什么缘故。四爷宴请几位贝勒贝子同到府上饮酒,畅叙手足之情。据说,连太子都是来了的。
方明意听着一旁两个小丫鬟的低语,心里暗道,怪不得刚才在院子里撞上了九爷和十爷。
看面相就知道,一个阴狠工于心机,一个莽撞易怒,耿直急躁。
几位爷现在都在园子里相聚谈天。晚膳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