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十三

初春的天气一日日和暖起来。院子里的梨花树陆续绽放出洁白的花朵，洋洋洒洒地开遍整个枝头。春风不像冬风那般凌冽刺骨，透着一股暖劲，倒是和煦得紧。院里的丫鬟也脱下了沉重臃肿的棉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衫褂子。

假山上爬着几株藤蔓，郁郁葱葱的，又燃起了生机。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衣的丫鬟坐在大石头上，倚着假山，正捧着手里一卷书出神地读着。她低头默默记诵着书上的文字，白皙的面容上满是郑重。走近了还能听见小声的诵读声。

十三贝子胤祥是四贝勒府里的常客，他在四爷府里是畅通无阻，俨然是半个主人。这不，今日又来四爷府上讨酒喝了。

胤祥今日着了件绛红色织金纹的马褂，更称得他丰神俊朗，面容清俊。他的母亲敬敏皇贵妃章佳氏本就是温雅娴静的美人，他也得了母亲的容貌，生得样貌出众。更谦从小练习骑射，在尚书房读书习字，更是气质不俗。

世人都知十三爷是出了名的侠肝义胆，在坊间更有“侠王”之称。为人豁达爽直，热善好施。凡事遇见不平之事，必是要出手伸张正义的。

却说胤祥进了四贝勒府，正赶上四爷被俗务缠身，在书房里专心处理政务。十三爷也不让人通传禀报，自己一个人携了酒，在园子里闲逛。却撞上了这一幕。

方明意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假山旁，凝神静气地看着书，时而蹙眉，时而舒展，时而疑惑，时而明晓。这揪心的模样，倒看得胤祥也跟着她心急了。他也不出声喊她，就这么抱臂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喝酒，看着这小丫头坐那儿看书。

那一摞写满字的纸被一块小石头压在一边。倏地，一阵风吹过，哗啦啦地纸卷飘飞。方明意惊呼一声，丢下手里的书，急忙忙地去捡地上的纸。

一张写满字的纸慢慢地落在胤祥跟前。他弯腰下来，低头拾起了那一张纸。粗糙的纸张上，是浓黑的字迹。并不悦目的字迹工工整整地抄写宋诗。

这小丫头还会写字呢。

方明意捡起地上散落的纸，抬头望去，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个人站在哪儿。她望着认真瞧着她的字的胤祥，有些窘迫不安。

她认得这就是当初替她求情的那个十三爷。只是她这字太烂了，未免太丢人。

“我说怎么不见你。惠儿，敢情你是读书去了，也准备考个进士？”胤祥半是戏谑地笑着，将手里的纸张递过去。

“十三爷说笑了。”方明意讪笑两声，拿着书和纸不知所措。

“你怎么在学宋诗？就不嫌无趣吗？”胤祥温和地笑笑，坐在大石头上，放下了酒坛子。喝过酒的他，更是直爽痛快，毫不拘礼。

方明意摇摇头，微微一笑。

“一般人爱读唐诗，不过嫌宋诗枯燥无味，都是些典故，道理。”

胤祥有些趣味地望着她娓娓而谈的样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殊不知这就是宋诗创新之所在。以文为诗，以才学为诗，本就是宋诗一大亮点。为什么会觉得无趣？”方明意欣喜地说着，谈及自己热切的事，眼里满是亮光。

“你看得懂吗？我看你这字倒是要好好练练！”胤祥看着方明意这幅骄傲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下巴微微一扬，看向方明意手里的纸张。

方明意立刻红了脸，有些羞惭地别过脸去。瓮声瓮气地嘟哝一句。

“现在不好看，不代表以后不好看！”

胤祥忍不住哈哈大笑。

“十三爷你笑什么！”方明意红着脸，恼羞成怒道。

胤祥也没介意她的没规矩，示意她坐下，从她的那摞纸张里随手抽出一张，指着上面的字迹给她瞧。

“你是在练赵孟頫的《道德经》吧？”胤祥指着那一个字，斜眼望向一脸凝重的方明意，“你瞧你这字，压根没有力道，这个“謂”字写的木木的，哪有半点风骨？”

“我是照着字帖描的。”方明意嘴犟地反驳道。

“什么字帖，给你十三爷瞧瞧！”胤祥挑眉道。

方明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她才不好意思把市井摊上买的字帖给他看呢！

“有笔吗？”胤祥突然道。

方明意急急忙忙地从假山底下掏出一支笔和一方砚台。

“看好了。”胤祥提起笔，靠在假山上，在方明意那个字旁写了个“謂”字。精巧严谨，稳健秀丽。方明意眼睛一下子亮了，聚精会神地看着胤祥落在纸上的字。

“能不能再写一个？”方明意有些近乎央求地看着胤祥。这字和她的摆在一起，差距太明显了！

胤祥笑笑，提笔又在底下“我”字的一旁添了个字，扭头问道。

“看清了？”

方明意连忙点点头，还不忘吹捧一句。“多谢十三爷赐教！十三爷真是写得一手好字！”

要说好字，他四哥的字也是极好。记得康熙四十一年在行宫那次，皇阿玛让他和四哥在众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