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云殿中

灵潇心猛地一缩，一转身，果然看见了从侧面步来的状元郎，郎粲。

原来他中途消失，并不是和韩府家妓厮混去了，而是又进了一次宫，此时刚从御书房那边走出来。

哦豁，新科状元郎粲也是李煜的眼线？

他不是韩熙载最器重的门生吗？

灵潇正想着要不要装作没看见，按原计划假装自己的侍女回宫，还是——

不过片刻迟疑，一道阴影就覆下来，灵潇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看到那鲜明的红衣，以及那张足以冠绝京华的脸。

郎粲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惯有的懒散，“你是哪宫的宫女？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到处乱晃？”

[宿主，他好像没认出你，也对，你之前戴着面纱，他不认识也正常。也不对啊，完成度涨了，难道他对你一见钟情了？那他到底听没听见你和顾闳中的对话啊？]

灵潇:……闭嘴。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面上则作出有些惶恐的模样，“回大人，我是翠微殿的宫女，奉我家殿下的令为她寻遗失的耳珰。”

[宿主，你是不是记错了，翠微殿不是你侄女高阳公主的住所吗？]

郎粲又看了她一眼，月色中少女的面庞稚嫩。

他顿了片刻，良久，久到灵潇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

郎粲才终于颔首，“嗯。那你好生找。”

说完，他一手背在身后就向宫门处走去，衣袂带风。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宫门恰好落钥。

灵潇吐出一口气，又是一个心眼子多得跟葵花籽籽一样的人。

[宿主，你刚才为什么要撒谎啊？]

“你觉得郎粲认出今夜献曲的人是我了吗？”

[十之一二吧？你换了衣服，还带了面纱，应该认不出来]

“不，是十之八九，衣服可以换，可声音不会变。”

[那岂不是其他人也认出来了！]

“其他人连我面都没见过，又怎会知道我是公主？就算后来得见我，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到时候，他们哪里还会记得不过一面之缘歌姬的声音。”

[宿主别担心，他只是知道是你，又不知道你是公主，他好像把你当宫女了。]

“不，他知道。不然你以为完成度怎么涨的？”

[不是对你一见钟情吗？]

灵潇扶额，“你看现在的天色，五步之外，不分男女。提示音响的时候，他离我甚至还不止五步，你会对着一张马赛克脸一见钟情吗？”

[…不会。宿主，你前世是柯南吧，你一定是。]

“夜色能妨碍视线，但声音反而会在安静的环境中更加清晰。白日这个距离，我和顾闳中的对话，外人自然听不清，但夜晚却不是。——是我大意了。”

[宿主你别自责，谁也想不到前半夜赴宴的人，居然还会带着酒气进宫。况且宿主你不是说的是翠微宫吗？宫中两位公主，他定把你认成你侄女了。]

“但愿吧。我侄女还尚幼，小我五岁，身子骨又不好，过段日子据说就要去寺庙里养着了，还真希望他分辨不出来。”

[认出来了应该也没事吧？]

“只他认出来了还好，若他真是李煜的人，便是把公主假扮歌女献曲的事告诉李煜也无妨，毕竟李煜也会为了皇家颜面遮掩。

但我之后要做的事，却决定了这个人定不能是我，如今郎粲在，终归是个隐患。系统，这段时间，你能帮我盯紧郎粲吗？”

灵潇语气带上了几分郑重，她的信任让系统有种肩负重任的感觉，晕乎乎地，73号就答应了。

灵潇松了一口气，献曲赎身的歌女不能是她。

——顾闳中要在李煜面前唱黑脸，自然要有人唱红脸。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这个红脸。

而当裁判的红脸，又怎么能是局中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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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云殿内，熏香袅袅，夏末的夜里还有些微凉。

灵潇刚回到寝殿，惴惴不安的宫女冬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为她披上一层外衫，“殿下，您太过冒险了。”

灵潇:“我这不是没事吗？”

冬梅急得眼睛红了，她是个笨丫头，却也是个忠心的，她伺候起居一向妥当。

灵潇:“好了好了，怎么说着还哭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把春兰叫来。”

冬梅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应“是。”

灵潇实在不会安慰人，她总不能告诉冬梅她以后要做的事只会更危险吧。在古代，这女子的身份，还真是个麻烦。

很快，春兰就来了，春兰性格温柔，却掌管宫中人事的安排，如今她的面色并不好，应是知道了她身边那人家妓的身份。

而她身侧那个面色忐忑的少女——想必就是冷霜了。

灵潇:“冷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