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

韩府今夜前来宴客的乐师和家妓都有登记，顾闳中答应这位小公主假扮家妓赴宴，也是与其中一位韩府刚买来的家妓说好了。

这位家妓因为还没怎么露过脸，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灵潇也没跟她接触过的，只知道她叫冷霜。

如今顾闳中来了，灵潇正好向他询问冷霜的去处。

管事:“姑娘叫什么名字？”

灵潇:“冷霜。”

管事:“多久入的府。”

灵潇:“我记不太清了，我新来韩府，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宴客。”

灵潇语气自然，管事也没怀疑，弯身开始在一个匣子里翻找。

灵潇没盯着看，转了个身，正好看见远处随着他们过来的顾闳中。

大概顾闳中也担心她露馅，灵潇只是遥遥向他使了个眼色，便听到耳边管事的声音，“找到了！姑娘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卖身契？”

灵潇接过，确认了上面的名字是冷霜无疑，点了点头，“没错，多谢管事，我如今是可以离开了吧？”

灵潇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留。

管事:“姑娘不收拾下行李吗？如今天色已晚，姑娘明日再离开也是使得的，咱韩府不是苛待下人的人家。”

灵潇摇了摇头，语气很是诚恳，“我身无长物，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也没有什么挂碍了。”

“也是。”管事看着灵潇这样，心中突然生出了点同情，这些能被卖来做家妓的女子，哪一个有个好身世的。像这样的通透的女子，或许才能活得更好。

在管事带着莫名怜悯的目光中，灵潇退了下去，实际是等在房间檐廊另一侧。

顾闳中和管事寒暄完，便看到等在六角宫灯下的李灵潇，她刚看见他，就对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顾闳中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灵潇下一秒就开了口，“顾大人，我们能把冷霜带走吗？”

顾闳中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娘子实在是太任性了。”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灵潇脸上又重新带上笑，快速道，“就知道你会同意，顾大人，你人可真好！”

顾闳中捋了把胡须，感觉一把老脸都要丢光了。想他年过半百，替公主遮掩拐带走了韩侍郎的家妓，传出去晚节不保啊。

只是他还有什么办法呢，把公主带进了韩府，公主又真在大庭广众下唱了曲。如今公主还拿到了这位冷霜姑娘的卖身契，也不差他把人带出去这一件了。

早知道，唉。顾闳中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想起了自己答应公主请求那时的情景。罢了，公主还小，就让她再多玩几年吧。

顾闳中很快就联系上了韩府的内应，冷霜被人安排着带进皇宫时，顾闳中正和灵潇走在一道。

这时的金陵城还很干净，夜空挂着满天的星。

二人走在路上，一老一小，颇像爷爷带着孙女。

灵潇心中生出些许安然，顾大人，是个好人。他的画画得好，人品也好，难怪他能在人均三四十岁的古代活到七十，这心态是真稳。

出了韩府，灵潇也不再遮掩，“顾大人，今夜的事你打算如何和我皇兄交差。”

她知道顾闳中会将今夜的所见所闻，画成《韩熙载夜宴图》献给李煜，但到时候李煜肯定还会问他一些细节。

顾闳中没有遮掩，毕竟灵潇这也算是对口供了，“韩大人纵情享乐，声色犬马，醉后难得糊涂，生了一桩家妓卖曲赎身的趣事。”

灵潇:“不愧是SR。”竟和她想的一样，有了顾闳中这一出，在李煜面前安排唱黑脸的人这一步也省了。

顾闳中:“殿下在说什么？”

[宿主，你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灵潇:“咳…我说是啊，不愧是顾大人！”

顾闳中:“今日殿下较平时开朗了许多。”

[顾闳中真敏锐，他这么快就发现你崩人设了？宿主保重。]

灵潇不理系统，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显得有些落寞:“宫里太闷了，出门一趟，竟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小时在宫里的时候，只能听别人说起秦淮如何繁华，金陵如何好，觉得宫里无趣极了，只想出去看看。

再大一些又时不时听到辽宋的消息，我以为这朝堂的事是与我无关的，可还是不知不觉中受了影响，心里隐隐埋着担忧，人也沉寂下来。

今天出去了一趟，我既见识到了金陵的繁华，心中的担忧也不作假。我总觉得，这繁华就好似纸糊的，一捅就破，只待大宋的铁骑南下，便烧成了灰。”

顾闳中回头，一时震惊，竟直接忽视了灵潇口中大逆不道的话。他回神，“那殿下为何反而觉得心胸开阔了呢？”

“顾大人，你看着这金陵的夜晚，灯火明亮。有人在红灯绿酒，亦有人是在为生计奔波。南唐黎庶五百万，除了王公贵族，这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