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传情
这一天,京城学府街汇贤客栈的赶考举子韦梁栋温书已毕,颇感困倦,便在窗边伏案而眠。
等他醒来,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叠好的方胜。韦梁栋打开方胜,却是一张纹样别致的精巧花笺,上面纤细秀丽的笔迹,只道前日一面之缘,早定三生之约。妾朝夕悬念,惟考期临近,盼君春雷早鸣,鳌头独占,再来左都御史李府提亲,切切勿忘,知名不具等语。
韦书生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不知是什么奇妙的艳遇,也不敢声张,倒是立刻来了读书的兴头,本来已经困极,这下又捧起书本,吟诵不绝。
这姓韦的不敢声张,却总有那藏不住事的。没过半日,汇贤客栈的举子李非言、赵德信都在自己案头发现了花笺所制方胜,到了夜间,仅汇贤客栈这一处,便有六人收到花笺。六人一对,上面的内容一字不差,都是左都御史李府的知名不具。
风花雪月之事,向来传的比风还快。三日之内,京城里人人都知,左都御史李大人的千金在今科举子中广结缘分,想来其中定能有人蟾宫折桂。
这事再瞒不住,天子震怒,命左都御史李长思进朝回话。
李长思早在家里气得三魂不认识七魄,闻听召见,连忙要走。李璎宁却跪在门口:“父亲,女儿随你一起入朝,此事事关女儿一生清白,定要在御前分辨清楚。”
李长思人生还是头回遇到如此荒诞之事,一时也乱了方寸,又想着女儿口才便给、博闻善辩,倒也不妨带她入朝,以备天子垂问。
于是,父女一起乘车入宫。到宫门口,李长思命璎宁在车里等待,自己先去面君。
皇城禁地,寂静无声。李璎宁独坐车内,心里七上八下。
这次花笺传情,正是凌寒衣的主意。据他所言,与其跟沈家分辨是非,不如把水搅浑,演一出大戏。
这场戏的重头,便是无辜少女金殿面圣,力证清白怒斥谣言,最后为表心迹撞柱自尽。
当然撞柱自尽这一幕需要注意殿前侍卫的位置,保证不要真撞上去。
不一会儿,有小太监从宫里连奔带跑地出来,一面喊着“李大人府上的在吗?”
璎宁听着李墨迎过去,又听小太监喘息着喊道:“有旨意,宣李璎宁进宫!”
说是金殿面圣,其实是在偏殿。李璎宁跟着小太监到偏殿阶下,小太监驻足不前。另有品级更高的内官领她到殿门口,示意她跪下。
李璎宁毕竟是高官之女,规规矩矩地行了三跪九叩,殿内又走出一名内官,这才引她进去,跪在当中。
她左右偷瞧,只见两边都站立着朝廷高官,颇有几位是相熟的叔叔伯伯,父亲也和他们站在一起。
天子没有说话,一旁的大理寺卿陆怀德开口道:“下跪可是李长思之女?”
璎宁低头道:“民女李璎宁,正是李长思之女。”
陆怀德又问道:“奉旨问话,你可曾私下以花笺联络应考举子十一人?”
虽然早跟凌寒衣商量好,但听到别人问自己是否一次联络十一个男人,李璎宁还是暗暗想笑。
“民女幼承庭训,未曾有此非礼无节之举。”
只听那边又问道:“如此,所谓你与书生街头相会等,亦非事实?”
璎宁略一沉默,答道:“此事容民女细禀。”于是将那日静漪楼聚会、双安巷偶遇之事一一详述,最后道:“静漪楼之事,温太傅、陆大人等各家女眷均是亲见,双安巷内之事,亦有沈大人之女沈青如为证。”
陆怀德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女儿陆婉儿,不由一怔,却听天子开言道:“既如此,宣温家、陆家、沈家女眷进宫。”一面又对陆怀德道:“陆卿家,你继续勘问花笺之事。”
陆怀德口称遵旨,一面命人取过纸笔:“李氏女,奉旨勘问,你且在纸上写出春雷早鸣、鳌头独占八个字。”
李璎宁接过纸笔,一挥而就。陆怀德验看已毕,又命人取过那十一张花笺,送到李璎宁面前:“李氏女,这十一张花笺上,可是你的笔迹?”
李璎宁自然摇头否认,于是陆怀德将十一张花笺并李璎宁所书八字一起奉承御览,禀道:“据臣所见,李氏女所书,气韵飞扬,落笔端凝,与花笺字迹大不相同。”
只听天子道:“李氏女,你随何人习字?”璎宁道:“民女自幼随母习字。”
李长思补充道:“臣妻余氏,为翰林学士余明道之女。”
“噢,原来是余翰林的外孙女,无怪一笔好字。”余明道与苏月容祖父苏百龄都是成名已久的书法大家,翰墨家传,李璎宁文武兼修,单论书法,尚不及苏月容,但已胜过那花笺上扭捏造作的笔迹甚多——那是凌寒衣自己所书,故意写的柔媚无骨,笔触轻浅。
天子本就觉得广撒花笺之事太过无稽,此时见李璎宁应对得体,显然家教极佳,绝无可能行那荒唐之事,又对得笔迹不符,心内已信了九成。便对众臣道:“此事只怕有人故作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