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里。看着长沙发中间空荡荡的位置,两个人相视而笑。她的笑很温和,甚至有种亲切,或许是灯光柔和,夜又深沉吧。我挪身到沙发中间。她一动未动,静静地微笑着蜷在角落里看我,浅灰的长袜从驼色的长绒裙中露出来。
她说她叫冰莹,已经大二了,学化学。她很少在慕黑勒吃饭,吃的时候就把饭拿去自己屋里。倒是有夜深人静看电视的习惯。
“你不觉得孤单么?”我问她。
“我习惯了。我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呆着。”
我惊讶于慕黑勒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女孩存在。
我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电视。“很晚了。我去睡了。”她把脚放进地上驼色的棉拖鞋里,站起身,“晚安。”她走路也静悄悄的。
我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电视,等有了睡意才上楼去。躺在床上,脑海里又出现了冰莹被灯光笼罩着,蜷在沙发角落里的样子。
早餐的时候,果然没见冰莹出现。
上课之前,雪莉,教五级的慈祥的白人老太太,为每个人发了几块巧克力,笑眯眯地说:“各位情人节快乐。”这是我在加拿大度过的第一个每个人都庆祝的节日。我不爱吃糖,把巧克力给了唐勋。
放学的路上,阿伦说,情人节是个重要的节日,情侣们在这天送花送巧克力以示爱意。
唐勋扫了我一眼。
我正盯着阿伦,“没听说过。中国咋没有情人节?”
“元宵节不就是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连这都有研究。”我转头问唐勋,“你知道情人节么?”
唐勋只摇摇头。
吃午饭的时候,冰莹果然又不在。
晚上十点多,我看看手表,下了楼。电视角并没有人。我打开电视,随意切换着频道。这期间,几拨儿学生从外面回来,有的女孩手里拈着玫瑰,有人喝了酒,说笑着叫嚷着上了楼。我有了些睡意的时候,身后有人轻声说,“你也在。”冰莹和昨晚一样的打扮,只羊绒衫换成了浅紫色。
“真是昼伏夜出哦。”我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她坐到沙发的另一边。
冰莹说,她这学期的课都是在早上十点之后,把下午占得满满当当,她就全天都呆在学校里,直到晚上才回来。
我把遥控器交给她,她把频道转到一个老旧的电视剧上,边看边跟我说话。
“一整天都呆在学校,不腻歪?”我问她。
“校园很方便,很多地方可以去。到一个地方走走,学一段时间,再换另一个地方。”她说。
我告诉她,我因为口语不好,才来看电视。她说,那我说英语吧。我说好,可我的英语不行。她说,我不在乎。
我提起“傻哥”和约翰。她说,“傻哥”也叫约翰。虽然头脑有些问题,心地却不坏。有一次她从饮料机里取苏打水,易拉罐的拉环扯掉了,罐口却没打开。“傻哥”见了,从腰间工具包里取出工具刀,小心翼翼地帮她撬开。冰莹说,尽管那是“傻哥”工作的工具,她还是很开心,把苏打水喝了个干净。我说,那人对我可从来都不友好,横眉立目的。冰莹说,去年有留学生和他打了一架,连警车都来了,把慕黑勒上下惊动了一番。那留学生因为歧视被劝出了慕黑勒。“傻哥”怕是从此对留学生有了成见。
冰莹的脸颊轮廓柔和,神色安静从容,说话时,有灵秀在眉目间流动。我聊得兴奋,停不下来,等我觉察出她有一丝倦意的时候,才发现又早已过了凌晨,赶忙道歉。她只是微笑,说自己久不聊天了,挺开心的。
关了电视,我们并肩穿过大堂,她轻声道了晚安,我看着她单薄的浅紫的身影消失在另一边的楼梯间。
接下来的两个晚上,冰莹没有出现。我一个人看着老旧的电视剧,又不时瞅瞅腕上的手表。我忽然盼望有冰莹坐在旁边时的那种奇妙的感觉,烦躁一下子消失掉,心马上可以平静下来。虽然我说不出个所以然。
周六的晚上,我坐在沙发上,慕黑勒里的人进进出出,又逐渐减少,到最后大堂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楼上某间屋子里偶尔传出几声欢叫或吵闹。
十一点过后,冰莹来了,“你在哦。”
“一直在。”我说。
她轻轻地笑,坐到我身边。
电视里是每周一次的《老友记》。两个人静静地看,时不时跟着剧情笑。看过之后,又是凌晨。
“饿了么?”冰莹问我。
“有一点儿。”
“拿些吃的给你。”冰莹示意我跟她上楼。我在她房间门口等了一会儿,她提出个纸袋。我伸长脖子,探头往里看,她就掩了嘴轻笑。纸袋里是些小巧的糕点。
“我不要这么多。”
“都拿去,我还有。”她轻声道了晚安,回了房间。
“今天过得好么?”
“每天都好枯燥啊。”第二天晚上,我跟冰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