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皇城内，红墙与白雪交相辉映，宫人们一早就忙活起来，原本一片白茫的甬道，覆在其上的积雪已经被推至两侧，可以看见下面花岗岩上雕刻的代表祥瑞的各色纹样。

乾元殿的寝宫内，皇帝正撑着身子，饶有兴致地欣赏静嫔修剪花枝。

静嫔入宫时间已将近四年，生得貌美，气质柔婉，是年轻妃嫔中最受宠的一个。因着她的缘故，其父亲的官职都跟着连升三品。

宫中人不乏议论，静嫔今日的恩宠颇有宸贵妃当年的风采。只是宸贵妃承宠两月就怀有身孕，进宫不到一年就为圣上诞下宁王。而这静嫔这肚子却迟迟没有声音，也正是因此，才一直居于嫔位。

院外，小太监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小跑，果然在转角处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

“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我平日里就是这般教你的？”平时侍奉皇帝的张德海，是那小太监的师父。

小太监赶紧起身，顾不及掸去袖子上的雪，低声在张德海耳畔说了句话，引得对方瞬间登大了双眼。

屋内，静嫔手中的剪刀正对准一枝歪出来的绿叶。

就听张德海来回禀：镇北将军谢长缙，进宫觐见。

静嫔手一抖，原本对准绿叶的刀锋不知何时落在花朵之下，正好剪掉了绽放最艳丽的一朵。

——

正殿内，谢长缙的出现，让原本候在两侧的宫人，都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睫，去看这位已经消失了三年的永安世子。

三年的洗礼，谢长缙比之前清瘦了一些，但行伍出身的他，仍旧比那些温文儒雅的文臣看着魁梧不少。

他身长玉立，一身暗纹锦袍将他原本的少年气悉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举手投足间，利落的动作更显沉稳。

“末将前来复命。”

三年前率军出征，至今才堪堪归来，回复三年前的军命。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见此情景也不由惊愕。当年援军赶到之时，只在尸山血海中寻到谢长缙的铠甲，如今竟能平安归来，且身上不见一丝不妥之处。

皇帝赶紧让人平身。感慨道：“爱卿平安归来，乃我大邺之幸事。”

算起来，谢长缙自小便跟随父亲进宫觐见，也算是被皇帝看着长大。皇帝简单地询问了一下谢长缙这段时间去了何处，谢长缙早有准备，一一答复。

“末将当时遭遇敌军伏击，伤及要害，幸而遇见一医者，救下末将。将养三年，这才能完好地站在陛下面前。”

“哦？爱卿竟有此境遇，看来这医者乃我大邺之功臣。朕可得重赏于他。”

这话看似奖赏，其实就是命人去勘察谢长缙所言是真是假。身为将军凭白消失三年，杳无音讯，皇帝生性多疑，必然得摸清其中真相。

“是。”谢长缙抱拳一礼。

话问得差不多，皇帝这才追问：“爱卿可曾回过侯府？”

“末将进京便先来陛下这里复命，还未曾来得及回家。”谢长缙实事求是道。

皇帝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和蔼地笑了笑：“既如此，就快些回去看看，你家里人等你，可等得很是辛苦。”

“对了。”谢长缙刚要告退，皇帝又叫住他：“还有一件惊喜，朕已经给你准备许久了。想必爱卿一定欢喜。”

至于这惊喜的内容，皇帝特意买了个关子，只让谢长缙回家去，便自会发现。

谢长缙出了乾元殿，隐约觉得身后有一抹视线正在暗处悄悄注视着自己。一回头却又未瞧见人，只看见一片绿色的衣角从朱漆的柱子后脸露了出来。

自打进宫这样的情形遇见得太多，大家都对他这位三年才归来的人充满着无限好奇。

谢长缙并未理会，转身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而红柱后方，静嫔看着笔挺的身姿，指尖来回搅动着手中软帕，最终揉成一团，褶皱不堪。

——

永安侯府，侯夫人正跪在佛像前，手中捻动着一串佛珠。

这珠子是谢长缙出征前，特意去古佛寺为她求的。沉香木的珠串，木质香气古朴淡雅。

他说，知晓母亲一向爱檀木，只是今日不巧。他答应，待自己凯旋，定会再上金顶山，重新请一串母亲最喜欢的绿檀。

但一别许久，儿子却没能在回来。

外面的人都说，自己的孩儿这么久没消息，怕是凶多吉少。尤其是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头，似乎在所有人的心里，她的儿子都已然成了忠魂英烈。

但邹氏不信。作为一个母亲，哪怕还有一丝希望，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儿。

死要见尸，是邹氏心中最后的执念。

所以，她每日都会跪在佛前，去祈求佛祖，希望能早日得到儿子的消息。

原本安静的佛堂，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随后身后的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