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六)
,而是沉寂在这放肆渲染的夜色之中。
他收起了笑意。
从前年少懵懂无知,爱和家人一起在仲春时节出去放风筝。
而如今——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白帝城一向是繁华的象征,金秋时节,城门口熙熙攘攘,经过一个又一个背着包袱的青年书生。而这个时候,早已有举人在京城声名远扬,其中,应属江州解元樊客尤甚。
人间烟火处,孟岐和钟信蹲在一摊铺旁啃着热腾腾的烧饼,四周是嘈杂鼎沸的人声,他们身穿粗麻,灰头土脸的,瞧着完全不像是从皇宫出来的人。
“诶,潜尧,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江州解元樊客?”钟信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孟岐,指着对面的听雨楼二层。
“没大没小,人前要叫我主子。”孟岐撕着手中的烧饼塞入嘴中,抬头看了看对面,“嗯,是啊,那个就是樊客。”
“他旁边站着的——”
“礼部尚书贺雍,御史大夫苏从。”孟岐看都没看一眼,低头继续吃自己的烧饼。
“那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我凑这个热闹干什么。樊客是苏从的学生,苏从又素来与我大哥走得近。我有这个闲工夫去碰一鼻子灰,倒不如另找他人呢。”
“那你去池州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心仪的人选?那儿的解元是谁?”
“叫楚络,从来没听说过。”孟岐摇了摇头,“也没见着长什么样,说不准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呢。”
“这样啊……诶,你不是说你要去天玑阁的吗?去了没有啊。”
“去了啊,什么都没问到。我猜这个什么顾公子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啥真才实学,白瞎了我那么多银子。”
钟信啧啧两声:“世道啊,为了多挣这么些钱,人可是什么厚脸皮的事都干得出来的。”
孟岐听完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此时,头顶上的阳光似乎被遮挡住了,二人纷纷抬起头,便看见白庭深站在他们面前,一脸“你们在做什么”的嫌弃模样。
“白﹑白大人……”
“哎呀,小白,你来的正好,要吃烧饼吗?”孟岐招呼着,“给你留个位置。”
“孟潜尧,你有病不要带上我。”白庭深一脸的漠然。
孟岐白了他一眼,吃完手中最后一口,站起身拍了拍手,含糊不清道:“我和钟信给旁边这位老奶奶解决困难,她送了我们两张饼作为回报,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就是。”钟信抹了一把嘴边的油,也站起来回道,“我家主子心善,这是我们应得的!”
但白庭深一记眼刀朝他飞来,他便缩着脖子不敢讲话了。
孟岐见状,忙伸手勾搭着白庭深肩膀:“小白,不是我不想回皇宫,这不是父皇正在气头上,我不敢回么。”
白庭深默默将他的胳膊推开,嫌弃道:“所以你没有反思自己,跑来大街上吃烧饼。”
“吃烧饼怎么了,想当年……七年前,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吃的什么东西,你忘了吗?那个时候哪有烧饼吃?你看看白帝城如今这么繁华,可它又何尝不是累累白骨堆积起来的呢。小白,做人啊,要学会知足常乐,体会世间喜乐疾苦,你说对不对。”
“我想,你这些话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对皇上说,你说对不对。”
“……切,说就说,我说过的话,哪句讨他开心了,也不差这一句。”
“你知道就好。”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小白大人此时不应该在中书省处理公文,替皇上分忧吗?”
白庭深淡淡回道:“苏大人喊我出来的。”
孟岐一副了然的模样:“是为了引荐樊客跟你认识吧。”
“樊客?……你是说江州解元吗?”
“是啊。”孟岐点点头,“你觉得他怎么样?”
白庭深直截了当道:“我不喜欢他的文章。”
孟岐带着一副惋惜的表情耸耸肩,指了指听雨楼二层:“好吧,可是不仅苏大人在,贺大人也在。小白大人,苏大人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可还听说了,他家三女儿到了适婚的年龄,他现在正在四处择良婿呢。”
白庭深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看着孟岐仿佛是要把他杀了一样。
“哈哈,我是说,苏大人很可能将三姑娘许配给樊客。你这个不开窍的,谁还能逼你娶妻不成?”调侃了白庭深一番,孟岐觉得心情舒爽多了。
“行了,不叨扰小白大人了,钟信,我们走。”
“诶,主子,来了!”
钟信跟上孟岐的脚步,少年们信步游街,就连他们的发丝在秋阳下都是恣意张扬的。
仿佛天地之间,没有什么能束缚的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