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中抽离出来。
“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个椅子。”柳茹沉思了会儿,“和普通的椅子不一样的,要可以来回摇动的那种。”
柳茹见谢昭一脸茫然,转身朝里屋走去,又察觉身后人没有动静,疑惑不解,“你怎么还不跟过来?”
“这……不合适。”谢昭有些局促,不自觉地伸手挠了挠后颈,“怎么好随便就进到姑娘家的房间里头去?”
柳茹闻言噗嗤一笑,“江湖豪杰们也讲这些个规矩?主人没说什么,客人倒先客气起来了。况且,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谢昭迟疑着跟了上去,止步于屏风前,女子的身影映在若隐若现的群山之间,垂首凝思,皓腕执笔,流光暗驻,华彩偷溢。
“喏,你瞧瞧,可有为难的地方?”柳茹面上藏不住的得意。
谢昭接过图纸,细细揣摩着,“你想得倒是巧,从来没见过这般样式的……我要试试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越是复杂、困难的东西,反而越容易激起他的挑战欲望。
阴雨绵绵的天最是舒适,没有外出的必要,更有充足的无所事事的理由。柳茹只好奇地注视谢昭,锯木刨料,打磨安装,一榫一卯,严密扣合,他手指纤长灵巧,不似文人雅士舞琴弄墨般风雅,却别有一番韵味,累着岁月的沉淀,积着生活的沉稳。
纤云弄巧,墨线直,花清染,木雕现,锯齿悠扬,春雨缠绵。
柳茹看得出神,清澈的眸子弯出好看的弧度,怔怔地眨巴着,“你应该很喜欢这些吧?”
“说不上喜欢……”谢昭侧首,不经意间发觉,自己的身影落入了另外一个人的眸子中,心下一紧,再也无法平复,“有时候会自己琢磨琢磨些暗器什么的。”
他垂眸,不再去想眼前人,“真是魔怔了,同她说这些做什么。”
“嗯……可惜不是个晴天,没法儿除除湿气。”他只好没话找话,掩饰自己的局促。
“可不兴这么说的,若非是今儿个下雨,谢堂主怎么能腾出时间找我呢?”柳茹实在不知自己有什么值得谢昭“记挂”的,萧念远最近忙得很,再不把闲心放她这,连监视的人都没有了,当然如果不包括沈璃的话。下雨天,大家都守在自己屋子里,闭门不出,这才给了谢昭机会,光明正大地来她的院子里,而且阿三还在院子外头守着,安全得很。
谢昭明明是很危险的人,可她却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地令人安心的感觉,他们就好像认识了许久一般,每次见面之初,带着点陌生和尴尬,最后又总能不知不觉地转化成熟稔和自然。
当然,她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在盲目地放纵感性认识罢了,再美好,再浪漫的事物都经不起理性的推敲,思考和回味总能成功地肢解春花秋月。
“你可知萧念远在做什么?”谢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他若实话实说,怕是连自己都信不过,只得胡乱扯些有的没的。
柳茹黛眉微蹙,“谢堂主的探子总该比我一个深闺妇人打探的清楚些吧。”
残雨凛风,柳茹觉得有些冷,搓了搓手,轻轻吹气,白烟如丝,散入绛都春里。两人无言,也无需言,都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青苔,碧瓦,柳枝垂,翠涛伞,烟雨巷。
“江晚,倘若我见到一个人心里便烦躁不堪,该怎么办?”
男子抱着剑,哈欠连天,“啊~这还用说吗?要么把他抓了,要么把他杀了。”
“蠢货,问你也是白问。”谢昭只觉听他说话伤神,用手扶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江晚暗自困惑,他说得很对啊,堂主以前不都是这么处理的吗?现如今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就是……不能杀的那种。”谢昭犹不死心。
“……”江晚腹诽,“不是说问我也是白问吗?”只好又试探性地提出建议,“那就抓起来?”
话还没说完,江晚莫名地觉得如芒在背,勉强转移着话题,“那位贵人又传话来了,您还打算把他晾在一边儿?”
“朝堂的水深得很,富贵没求着,倒先把命豁出去了。”
“啧啧啧……”江晚忍不住那发痒的嘴皮子,非要打趣谢昭,“郗泽谷都入了,您还好意思说自己惜命呢。”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还嫌平白惹一身臊吗?他们这些刺客,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可最开始,也不过是被命运玩弄的蝼蚁罢了,有的是像他这样打小就被捡过来的,没爹没娘,了无牵挂,谷中规矩再怎么无情,熬出来了便有他一口饭吃,有体面,有荣华富贵。当然更多的是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无路可去,改头换面做了刺客,倒也算是还在干老本行,只不过见不着光罢了。
他不懂自家堂主在担心什么,对这四皇子不冷不热的,迟迟地吊着人家的胃口,却不给个准信儿。要他说,真归顺了四皇子似乎也挺好的。万一人家以后当了皇帝,他们可不就赚大发了吗?说不准还能捞个小官儿过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