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愉于侧
陆羡捏紧了缪玄昭身前那枚火石,也不言语,迟迟不允她放回衣裳内。
缪玄昭知道,他是在逼她要个答案。
她侧首与他相峙已久,腰身疲累,正不由自主地泄劲,就要往后仰倒。
陆羡另一只手疾忙揽住她纤腰,正落在腰窝间最是敏感处。缪玄昭的所有知觉在那刻都被无限的放大。脑中混乱的开始回忆起前首制了哪些药膳,一道一道在心中诵其功效。
不免借着他的力向前,为了避忌贴近,双手恰抵在陆羡怀中。
“说什么也不能抬头。”缪玄昭在心里默念着对自己的告诫,视线只好停留在他袍服衽口的金丝螭兽上。
“尚服局绣的暗纹有那么好看么,你瞧它瞧得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陆羡没有放开她,置于她身后的掌心缓慢上移,将她整个人连着厚厚的毡子都怀抱入胸膛。
“说句心悦孤,就有这么难?”
“难,特别难,我从未对男子说过这样的话,你要想听,另谋他处吧。”缪玄昭虽面上有愠,语气确是格外娇柔委屈,更像是嗔怪。
“所以孤在教你,你不是不会,只是不曾练习过罢了。”陆羡此刻格外自得,看来郅家那所谓的正人君子还未捷足先登。放在襄城的暗卫这些年进的邸报,他一封不落的过目,的确未上奏过那郅毋疾有何不合时宜之举。
缪玄昭的睫羽细密纤长。因着垂首不看他,陆羡低头望去时,正是两把精致的小扇,若再贴的近些,必要搔得他心口痒痒的。
“不过以后,你要想练,只许对着孤练习。”
缪玄昭终于回过神,从陆羡的怀抱里没有一丝留恋的挣脱。抬眼便是一脸无奈。
“堂堂北霁三皇子殿下,怎么专会些勾栏里的言语,你是不是——”。
“姑娘可别污人一身清正,孤虽总是有些处事懒散、不通仪礼的名声,可于男女关系,孤可从未······与谁有染。”
缪玄昭似来了兴致,无端凑身上前,唇舌紧挨着陆羡耳廓边就要问询,“你们做皇子的,连个陪房都没有么?从前缪氏宗族里的几位堂哥未娶正妻时都有陪在身边的女子。”
“缪玄昭,孤说了没有,就是没有。”陆羡周身的气压似顿时跌到露夜子时那般寒凉,披着氅袍的身子还刻意与缪玄昭相去了半臂距离。
“你休在此处冠冕堂皇,那夜你负伤闯入燕馆,随行的女子问我求药,若非亲近,你亲卫众多,何曾需要个女子为你效劳。”缪玄昭早就想问及此事,只是一直未寻着机会,那夜摧心,历历在目。只是从前······她还不知自己有何立场。
实则此刻也不知,但她脱口几无遮拦。许是今夜过后,许多事情都会有所不同。
陆羡突然笑了。先是隐隐含笑,旋即琅然噗嗤了一声。
留缪玄昭在旁不知所措。
“要我说你什么好,孤不会求你再说心悦我了,但孤已有答案。”
“与那西北李沫棠姑娘只是袍泽之谊,她手中有兵,亦想建功立业以在关陇立威,孤顺水做个人情罢了。你不要多想。”
缪玄昭吞声不言,又咂摸出一丝羞惭,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实在有些小门小户的眼界,上不得台面。可她转念一想,如今本就没有缪姓束缚,若还不能放声畅言,又如何对得起如今的自己。她如今只是个凡俗女子,凡俗情爱的肤浅之处她亦该尝尝。
眼见她尚未褪去羞红之色,陆羡便拽过她衣袖,命缪玄昭与之平视。
“接下来孤要说的话,非常重要。”缪玄昭见其郑重,便也正襟而对,不敢再玩笑。
“从前与姑娘之间的际遇,你可谓之萍水相逢,可孤心中俱是骇浪惊涛,不管你愿与不愿,你我之间的命运,早在李朝覆灭时就牵系在一处了。今夜以前,未曾剖心而言,是孤以为保全你的性命要靠伪身于世,不漏行迹,是孤怕连累了你,便害怕让你参与到孤的生命之中,每每午夜梦回,抓心挠腮,孤又觉得就这样放弃你,并不甘心,所以总是递信奉食引你注意,借着机会便要去襄城叨扰。可是此夜孤既知你心迹,是宁做一时鹄鸟翱翔于天,也不愿苟且委身于牢笼之中。”
“所以,孤亦想把孤的愿景告诉你,或许有天,姑娘能与孤并肩,绝不把这个天下拱手相让给不堪之人。”
缪玄昭一时语塞,她仿佛早就在精神上与陆羡互相知会了这个答案,却不愿意他轻易说出口。于是她胆大妄为地用手掌掩住了他的唇齿。
“你,可以不说的,我想我应该知道,那么郑重的愿望,还是莫要让山谷间听去了才好,风声会传远的。”
陆羡一刻亦未阖眼,极入神的望着她,似要把她望进身体里。此间方才知道,什么是“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他有些震动地把她的手掌从唇畔拿下,愣神片刻,又倏地拾起放在唇边,匆匆印下一吻。
缪玄昭觉出他低眉垂首时竟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