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过娘子,更没有跟娘子说过话!”做家仆的贯会看眼色,小厮立马就接上了她的话。
“……倒也不必。”闻清韶莫名被他逗得气消了些许,“大郎人不在王府,阿姑总会照拂他身边的人,问起你的话,你只管说我是来道谢的。”
“多亏大郎提供的消息,我才把浣浣找了回来。”
“奴、奴婢知道了。”小厮顿时想起来了她素手提花坛的壮举,连连点头称是。
“行了,你可以走了——”闻清韶冲他摆手,在他如释重负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又杀了个回马枪,“下次大郎如果还来找二郎麻烦,你知道怎么做吧?”
“奴婢知道了!”小厮眼珠一转,连忙表忠心,“奴婢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娘子!”
闻清韶颔首,没再理睬他,转身走到贺余生一侧:“走吧。”
歇了好一会儿,贺余生已经缓过来了一些,只是肺还隐隐抽痛,但他最熟悉的、能忍受的也是痛。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那个爱笑爱说话的小娘子,不对他笑也不和他说话了。
她生气了。
贺余生有些无措地抿住苍白的唇,眉目低垂不敢看她,心脏急促不安地跳动——
是因为没找到贺余晖,不能给浣浣出气吗?
他错了,他不该越俎代庖,他该留着人让她亲自收拾的。
正当贺余生陷入自卑自责的泥沼之中,一道清透的嗓音将他拉了出来:
“你就由着他这样欺负你?”
“拿你出气?”
“你不会告诉我,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吧?”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贺余生身体一顿,垂在身侧的手一颤,猛地攥住,暗青色的血管下,有软刺在雀跃地摇曳鼓噪。
她的随口关心就足以让他受宠若惊,而现在她……是在心疼他吗?
闻清韶不算心疼他,而是恨铁不成钢,怎么会有人这么蠢,见他不回答,面容扭曲地从牙缝地挤出一句话:“你还真是大度无私啊。”
发愣的贺余生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怒气冲冲加快脚步的小娘子,心中一慌,连忙追了上去,踌躇地看着她,嗫嚅道:“……没有。”
闻清韶已经不想理他了,冷漠地绕过他往前走。
被留在原地的贺余生一脸茫然无措,气息低沉无助,有些不明白小娘子为何还在生气。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仍身处无边的黏稠泥沼,偶尔的挣扎只会让他埋得越深,那腥臭腐朽的气息仿佛已经淹没了他的口鼻。
“带路。”仍是那道清透的声音惊醒了他。
他回神,一头冷汗,目光怔怔地看着又走回来了的小娘子。
闻清韶内心尴尬,面上却不动声色,冷淡地哼了声:“还不走?”
她不认识路,他要是这般不识趣,她就丢下他随便找个下人带路!
“走。”贺余生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立刻收回目光,沉默地往前带路。
她有那么吓人吗?
闻清韶鼓了鼓嘴,气得不说话了,脚下踩着的翘头履踢飞了一个有一个石子。
……
两人无言地回到厢房。
两人无言地等着布菜。
两人无言地开始用膳。
濯缨在一旁伺候,看着浑身冒冷气的娘子和讷讷不语的郎君,双目茫然,和怀里抱着的浣浣面面相觑。
两人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吗?
这是怎么了?
贺余生很紧张,他惹小娘子生气了,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消气。
他低头垂眼,不敢看她,目光牢牢地落在面前的午膳上。
王妃虽不喜他,但在乎名声,所以不曾在吃穿住行上亏待过他,桌上的满是珍馐玉食,有爆肉角子、肉咸豉、假鼋鱼、洗手蟹……
闻清韶心里憋着气,闷头吃饭,一口又一口,气渐渐消了,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莫名其妙。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他,受委屈的是他,她反而生他的气做什么,要气也是气贺余晖他们。
闻清韶悄悄抬头,想朝贺余生的方向看去,就被眼前放大的蟹肉下了一跳:“……?!”
贺余生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抿了下唇,将刚剥好蟹肉夹到她碗里后,又放下筷子继续剥蟹。
闻清韶嚼饭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暗棕色的蟹壳被翻开,橙黄的汁液渗出,显得那手指更苍白透明……
她咕嘟一声咽下那口饭,说:“你也吃。”
“好。”贺余生下意识回答。
“好吃。”闻清韶尝了一口沾满汁水的蟹膏,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幸福得莲目弯弯,“我还要。”
“好。”他手指一顿,反应过来。
“我还要吃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