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陛下，几位大臣求见。”

因着先皇驾崩，早朝便先取消了几天，但天下之事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逝世就不发生，故而，或是呈了奏折，或是直接面圣。

“左相来了吗？”

“来了。在门外已候良久。”

“准备座椅，还劝我注意着点儿身体，多好意思。一盏茶后宣大臣觐见。”

…………

“陛下……”我见张侍郎一张口，便害怕的紧，忙找个由头，叉开他的话。

“左相要喝热茶吗？”

“微臣不渴。”似是预料到我打哈哈的原因，他眼底带着笑，十分配合的回应着我。

“陛下……”听着张侍郎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更怕了两分。

“左相今日格外的俊俏。”

“谢陛下谬赞。”

“陛下……”

“左……”我话还未说完，便见张侍郎拍腿而起，大有一副我若再岔开话题，便要罚我面壁思过之姿。

“爱卿请说爱卿请说。”我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虽然都过去五个年头了，怕老师，更怕张侍郎这一点儿，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陛下，先皇尚未出殡，您便当着天下人的面，活生生将瑾殿下打了个半死不活，于情，您是瑾殿下的长姐，于理，你是大荣的帝王，当有容人之量啊。”见张侍郎挥舞着的手，激情澎湃的发言，我若是局外人，都要觉得这位陛下有多昏聩无能了。

也好在这话是张侍郎说的，我不敢打断，要是换了别人，我真压不住心底的火气，恨不得将其发配边疆。

看在他曾是我老师的份上，我忍了，并温声细语的回答道，“爱卿，首先，朕作为慕容瑾名义上的长姐，初次见面，不送份大礼怎么能行，否则不显得我怠慢嘛，其次，朕不似两位丞相，肚子里能撑船，并无容人之量，再次，您当初教给朕的帝王之术，可是杀伐果断，而非眼底含沙。”

今日，御书房不见点儿血，怕是不行了。

侍郎听着我这话，硬是气的血色全无，“嘭”的一声便跪下了，磕在白玉砌的地上，我都忧心这上等的白玉会不会碎了。

左相见我一脸的忧心忡忡，便知我是担心那白玉而非侍郎，笑了一声，便缓缓道，“张侍郎，这白玉可是南边进贡的上等品，若是磕坏了，凭你的家产，赔一个边边角角怕是都赔不起。”

于是乎，在左相的助攻之下，侍郎似乎要头上冒火了。我和其他几位大臣倒也闲的看热闹，都很有默契地端起手边的茶品味了起来，就在要讨论讨论这茶如何如何好之时，他说出的话却亲自送他去了边疆。

“堂堂左相，不精心钻研学术，研究如何匡扶大业，如今还甘愿做陛下的裙下臣，真是辱了读书人的风骨......”

我手里的茶杯想去感受哈白玉砖的温度，撞地去了，也就是发出了尖锐的刺耳声。影响不大，一点儿都不大。

但各位大臣均纷纷跪地，除却左相。左相依旧端着文人的风骨，细细地品着茶。

“住口！张侍郎，朕敬你是两朝元老，对你的种种逾越之举一忍再忍，但不代表朕没有天子之威。昨日朕对慕容瑾所做，便是杀鸡儆猴，他见天子，未曾行礼，语言冒犯，举止越界，故而朕仅是略作小惩，仅是如此，你们便要死咬不放，到底是谁无容人之量？再者，你们这些个腐朽大臣是见不得女子行政吗？前有武帝在世，一统天下，你们敢腆着老脸住在她打下的地盘，却又不敢承认她的性别，《汉书》《礼记》便是这样教你们为官为人的吗？既做不好事，便不要再食百姓俸禄。即日起，侍郎张义停职家中，夏末发配边疆，若有求情者，一同处置。”

夏末，够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口干舌燥的紧，伸手一摸，才发觉茶盏早已落地破碎，茶水溅了一地。

急着喝口水，便出声问道，“可还有事？”

怕是被我吓得厉害，均摇头，连忙退下了，除了左相。

真是后怕自己给气的生病，忙用手给自己顺顺气，见递过来的茶盏，二话没说，便顺手接下，随意掀开杯盖，囫囵吞枣似的赶忙喝下几口，也没顾得上撇撇茶渍......

让我意识到整件事情不对劲的是左相低沉的笑声。

“我......你......”

左相见我红了脸，便起身一步步逼近，我亦起身一步步后退，直至我退无可退，他用他有力的臂膀将我圈在角落，红霞一点点晕染了我的脸颊，打破寂静的是随手打翻的砚台。

“陛下是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

“是因为晏禧吗？”

“......”

被逼的无处可逃，便不必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