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

而在这人身后，飘荡着数不清的没有实体的魂灵。

他们像饿极了的野兽一般，疯狂扑向四处慌乱逃窜的人，只片刻功夫，院中便堆满了新鲜的、于寒夜之中尚且冒着热气的尸骨。

“别杀我……我错了，求求……啊——”

提剑之人对脚边哀嚎求饶的人视若无睹，依旧不徐不疾地向前迈着步子，穿着黑色长靴的脚漫不经心踩上一只手。

一瞬间，手骨碎裂声混杂在尖利的哀嚎声中传来。

接着，他身侧的长剑划过地上那人的胸膛，竟是瞬间皮肉爆裂，脏腑暴露，传来阵阵腥臭。

冬日寒冷，热腾腾的白汽从其中升腾起来，又转而变得冰凉。

那柄剑上沾满了鲜血，银蓝的剑光却丝毫未泯，反而越来越亮！

转眼间，方圆几里再无能站立的完整的人，也再无完整的尸骨。

那持剑人转过了身，阴鸷的目光扫视着自己满地的杰作，薄唇轻动，嘴角露出一抹轻微的，满意的笑。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冰冷的眼里和苍白的脸上，他鼻梁上一枚小痣在这苍凉里黑得眨眼，下颌锋利俊朗……

尉迟昭的眼睛忽的睁了开！

那人……那将赵氏满门诛杀的人……是萧翊！

尉迟昭喘着粗气，思绪久久无法从那惨状中抽出来。

她目光呆滞着，朦胧间看到面前似乎来了一个人，急急朝她奔来，半蹲在她身前不住地唤她。

但尉迟昭只能听得见缥缈的嘈杂声，还有那赵氏满门的凄厉嚎叫。

她再度闭上了双眼，又看见萧翊那阴鸷的、疯狂的，又略带满意的笑脸，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慢慢笑出了声，直至仰天大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却见一滴晶莹的水珠从他眼角挤了出来，在月光下闪着愈加凄凉的光，最终隐匿在了他耳畔的青丝之间。

而萧翊的笑声也随之渐渐停了下来，他催动灵力，手中的剑似野兽闻到了血腥一般，兴奋地开始颤动，随即突然冲了出去！

银蓝剑光在满院的狼藉中逡巡了一圈，好似布下了一个巨大的笼，将整座露华山全都罩了起来！

在笼子罩下的一瞬间，萧翊身侧游荡着的魂灵也像奔向猎物一般，朝着早已无反抗之力的赵氏族人再度杀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魂灵方才餍足，渐渐停止了喧嚣与躁动，一个个飘出了笼外。

而萧翊还静静地站在笼中，他缓缓闭上了眼，随着山体之中传来的一阵轰隆声，满山的屋舍尽数倒塌，瞬间化为废墟一片。

而萧翊依旧不为所动，他静静立着，任由头顶的法笼不断收缩，废墟与扬起的尘土将满地的尸骨埋葬……

天地间再度变为一片灰白，一切画面归为混沌。

尉迟昭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她呆呆坐在石畔，直到感觉到一滴泪从自己的眼睑砸了下来，眼前笼罩的那层模糊才终于散了去。

萧十六蹲在她身前，正朝她的气海输送灵力。

尉迟昭转了转眼珠看向他，她的目光定格在萧十六鼻梁的那枚小痣上，此刻，记忆中萧翊的脸和萧十六的脸，不断重合后又分离。

尉迟昭轻轻摇了摇头，拦住了萧十六不断送过来的灵流，轻声嘟囔道：“不，你不是他。”

萧十六这才发现尉迟昭醒了，急切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尉迟昭摆了摆手，慢慢靠在一旁的石头上闭目缓神。

萧十六目光依旧跟在她身上，犹豫着再次开口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尉迟昭半晌没出声，就在萧翊准备放弃时，却见她睁开了眼，淡淡道：“我看到了，两位故人。”

萧十六不再继续追问，起身在后面寻找什么东西。

他左右搜寻了一番，突然叉腰道：“坏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野兔子，让它给跑了！”

他转头对尉迟昭笑道：“你先休息会儿，我再去把那兔子抓回来。”

尉迟昭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天上零散的几颗星辰发呆。

她满脑子里飘着的，都是师父、萧澈和萧翊的模样。

她思索着，师父当时一定是为了找她，才在大战之后离开了露华山，等救下她之后才不知为何又回了仙京。

而萧翊呢？他为何会在一年后又回到了这里？他若还活着，又为何不去找她？

她想得有些疲惫，心口也被堵得难受。

这时，萧翊拎着一只已经开膛破肚处理好了的兔子，满面春光的回到了溪边。

“可算找着了！来，我们开个荤！”

他边说边用法术架起了一堆火，开始烤那只肥硕的野兔。

尉迟昭看着他颇为生疏的动作，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嘲道：“既然不会烤，干脆直接用法术得了，别浪费了这么一只肥兔子。”

萧翊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