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日光微偏,照进室内的光线被窗纱上的花纹分割成不规则的影子,稀疏地落在地毯上。
客厅里重归沉默,方季遂没待多久,便被梁总助一通电话叫回了裴氏。
谢阮捧着水杯,又陷入了这几天那种疲累无望的精神状态中,周邂送完人回来,就撞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放轻脚步,从电视机柜的抽屉中翻找出药箱,扒拉了几分钟,找出一管药膏走到沙发边。
谢阮捧着水杯,呆愣地注视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她似乎察觉到了周邂的靠近,但并未有半分注意力落在他脸侧。
“鼻梁骨还痛吗?”周邂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把药膏放到她手上,“这个点涂在破皮的地方,早晚各一次,过两天就能好全。”
谢阮无意识地合拢掌心,捏了捏药膏。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周邂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
谢阮啊了一声,显然不在状态,那双素日冷淡的黑眸眨了眨,视线依旧散着,并不聚焦。
周邂失笑,朝她伸手:“给我吧,我给你上药。”
谢阮这回听见了,乖巧地摊开手,把药膏还给他。
周邂拧开铝盖,中指抵住小口,挤出一点乳白色的药膏。他把剩下的包装随手丢在茶几上,而后凑近谢阮,微微弯腰,俯身贴过来。
这个动作使得他与谢阮几乎保持平视,周邂分神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底流淌着化不开的悲伤。
面前陡然落下一片阴影,混合着扶桑木与药膏的气味,谢阮只觉得鼻骨微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蹭破了皮的伤处小心翼翼地点了点。药膏很快化开,温热的指腹隔着一层黏糊糊的膏状物触在皮肤上,而后迅速抽离。
周邂的呼吸顺着气流轻擦过她发顶,谢阮眼尾微垂,冷不防抬眸看他:“如果我不是六月初九生,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自从见过阮栀榆后,这个问题便如同某种寄生植物一般在她心底扎根萌芽,谢阮近日来时常深陷于自责与懊丧的矛盾中无法解脱。
周邂合上药膏盖子,踟蹰片刻在她身侧蹲下,一如重逢后那个充斥着琴音与月色的夜晚,苍绿色的双眼像是碧玉铺满河底的湖泊,天然有一种忧郁的气质,但当他自下而上专注地看向谢阮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唯二的两具生魂。
“出生日期和原生家庭一样,都是我们没有办法选择的东西。”他微微扬起头,音色沉沉,“但是从阮姨决定留下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被期待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很爱你。”
况且与谢阮无关,是谢延旻处心积虑诱阮栀榆入局,造成这一切的谢家人置身事外,偏偏要阮栀榆母女来担其中的因果。
“所以不要用他们的过错来强求自己了,阿阮。”周邂接过她手中摇摇欲坠的玻璃杯,“谢家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谢阮愣怔两秒,缓缓点了点头。
“走吧,带你去看看房间。”周邂站起身,绕开矮几走到楼梯前。
深棕色的实木楼梯蜿蜒而上,两侧的白墙上间隔挂着几幅装裱起来的照片,暖橙色的灯光打在玻璃相框表面,谢阮照镜子似的瞅了瞅,倏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叫住周邂,指了指靠近楼梯上端的一张照片:“这是你二叔的猫吗?”
周邂瞥了一眼,认出那是自己周岁的时候,父母抱着他拍的合照。那时他还没有化形,便圆滚滚一团揣在周老爹怀里。
“啊对,二叔带着它来家里玩,我妈看见了很喜欢,就一起拍了张照片。”他面不改色地胡诌完,余光却略显心虚地扫过谢阮。
谢阮没有注意,按顺序看完几张图里的黑猫后,已然走到了二楼。
周邂松了口气,忽然庆幸起她反应迟钝,要是谢阮突发奇想,好奇这些照片里为什么只有按年长大的猫,而没有周邂本人,他大概一时间也编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照片墙的尽头就是楼梯口,楼梯旁的房间属于周夏时,以它为轴,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卧室,和谢阮在万华府的那套复式大平层在结构设计上十分相似。
“北面那间屋子是我在住。”周邂停在南边的房门前,按下门把,侧身让开一条道:“这间是客房,有阿姨定期打扫,你暂时先住这里,可以吗?”
谢阮对住处并不挑剔,准确而言是挑也没用。她本身有点择席的毛病,在医院睡的几个晚上,多亏精神消耗太多,一时找补不回来,入睡才没那么困难,只是多梦,睡得也不算安稳。
她点点头说了句可以,而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反问道:“我要是说不可以呢?”
周邂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旋即笑了笑:“那我只能请谢老师去住江滨公馆的大别墅了。”
谢阮定定瞧着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赵舒昕的魂场出来后,作为新任助理的周邂随谢阮暂住在万华府,当晚谢阮也曾问过周邂觉得房间怎么样。没想到场景置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