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外的石板路上停满了朝廷官眷们的车马。宁家马车到达时,早有凤阳宫的女官撑着伞等在一旁,见到那裹了狐毛披风的少女从马车上走下时,福嬷嬷笑容慈和迎了上去,“二小姐来得如此早。”
“福嬷嬷,许久未见了,姐姐近日可好?”
福嬷嬷同宁颂微挽着手在一把伞下,走在扫尽了新雪的宫道上,缓步向内宫走去,一边说,“娘娘一切都好,知道二小姐被禁足在府中,半年来没少担心,等下见到二小姐可算可以放心了。”
给各州使臣和世子们的接风宴在承天台举办,朝廷重臣们早已先入了前朝同皇上与使臣们会晤,受命参加的夫人贵女们依礼直接去承天台等候,而宁家只有宁颂微一个十二岁的二小姐,宁皇后心疼自己妹妹独身一人,便决定先行接了她到凤阳宫同自己一起赴宴。
宫灯高高点起,福嬷嬷协同宁颂微说着话,如初撑伞跟在身后。这一处御园刚巧栽了几棵寒梅,雪覆新枝,唯余一点红,宁颂微抬了抬眸,略微凝神,想起今日那个坐在纱车之中的美人,便开口问,“嬷嬷,你可听说各州来使之中,可有献美的?”
福嬷嬷伸手替她挡了挡横出的梅枝,掌心暖融握着宁颂微的小手,“未曾听说,只听闻有四个世子?”
“今日我在街上看到了,不知是哪一州送来的……”她正欲同福嬷嬷描述一下那女子的容貌如何的惊为天人,余光瞥见有一行人向这边走来,便先停了话头望过去。
如初讶然带着惊喜的声音低低响起在身后,“阿穆!”
几步外的少年站定在石板路上,身姿挺拔如寒竹,玄色披风下的腰身修长,一把银色佩刀斜挎在腰间,若隐若现。宫灯随着风雪摇曳,灯火映照在漂浮的碎雪上,如雪萤飞舞,良久,他才略压下颌,算是给宁颂微三人见了礼。
福嬷嬷轻轻点头也不欲过多停留,指了指凤阳宫的方向,“二小姐,这边走。”
宁颂微望着熟悉又添了几许陌生之感的阿穆,他已收回了视线,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还是同样的眉眼五官,却多了几分成熟的气韵藏在眉宇当中,没有那时瘦可见骨的落魄,添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鲜活在身上,只是方才那眼神很凉,桃花似的眸子微微抬起,像隐藏了阴寒锋刃在其中。
他身后跟着其他侍卫,就如如初所言,看上去,他应当算是个小侍卫长。
“嗯。”唇角抿出一道清浅的弧度,她也不再停留,随着福嬷嬷继续向凤阳宫走去。
“二小姐,老奴可得提醒你一下,有些人,当避则避,”福嬷嬷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顺便回头瞪了如初一眼,“还有你,小姐注意不到的地方你须得留心,还上赶着去叫侍卫长的名字?误了小姐名声可怎么办?”
宁颂微笑容散漫,如初在后面唯唯诺诺的也答应着。福嬷嬷本是她母亲的陪嫁丫头,当年母亲嫁入宁府时为了不被长宁城官眷们看轻,下了一番苦功夫去学这些礼仪教条,福嬷嬷便是那时开始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格外的看重,随长姐入宫也有这一层的原因。
“当避则避?”她悠悠重复着这四个字,反口问,“嬷嬷是指阿穆?”
“二小姐在府中半年不知道,此人像是一夜之间自军中脱颖而出的,先是在陆二爷军中演武会上一战成名夺得头魁,又在秋猎时救了圣驾,皇上极为欣赏他的胆识,从一个小小伍长破格提拔为禁军小队长,二爷更是收了他为义子……但皇后娘娘很是不喜此人,说此人心思深沉城府必定也极深。”
宁颂微眉梢动了动,看来小舅舅并没有将阿穆是她送去的这一事告诉长姐,不过她的确很是意外,短短半年,他便能有如此出息,想必背后的付出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但是,璞玉终有一日会破石而出,她当了一回破石人,竟然挖到一块无暇玉璧。
她语气天真的说道,“但是此人生的真是好看,嬷嬷不觉得吗?而且如果连皇上都赏识他,那想必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二小姐此话可不兴从你嘴里说出来,”福嬷嬷急的紧了紧挽着她的手臂,脚步也走了快了些好像被谁追在身后一样,“老奴听闻,有几个四品三品官员家的就属意于他,但二小姐你是丞相之女,皇后娘娘的嫡妹,眼光要往高处看,别被区区皮相迷惑了。”
“嬷嬷我说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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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当中少女的裙摆消失后,萧霁这时才复又抬眼望向那道背影。她穿着浅色的斗篷,将小巧的脸藏于风帽的阴影当中,连身上张牙舞爪的放肆都一同藏起,只那双似夜幕一样幽沉的眼映照着月华雪色,泛起柔和的光,半年未见,除了肤色更显白皙外,慢慢长大的少女终是难掩骨子里的清丽。
雪园,红梅,宫灯,以及灯下的清冷美人。
白日里她未看见他,可他在抬眸间惊鸿一瞥,瞧见了漫天大雪之中,那一缕于寂静中绽放的明月春光,胸腔像是被重击了一下,连灵魂都因此而微微发疼。
“小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