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务
“属下有罪,不该未曾上报、未得允许便将捻泥篰制作方法传授给民众。违背了朝廷律法,有损官府威严。”
私自教会了民众如何制作捻泥篰,只是问题的表象。
而这个问题的实质在于,他们的行为冒犯了触犯了规则,冒犯了律法的尊严。
哪怕这个律法和规则是不合理的,但在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官员眼里,只有他们有资格打破或修正。
而绝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吏民未经允许、擅自来做。
许清徽想清楚了这一点,更谦卑地匍匐于地面,表现出良好的悔过态度。
“属下有罪,还请大人降罪。”
但认错只是第一步。
想揭过此事,仅凭这一点并不够。
此前,许清徽已经同其他人打听了许多与杜衾年有关的消息。
杜衾年是龙栖县前任县令冯信成的老部下,在龙栖县做县丞已有近十年。
为官清廉,素有贤名;同时为人正直,恪守律法。
也正因为一切皆按照律法行事,他对下属官吏的管理也极为严厉,从不徇私。
而杜衾年还有另外一大特点,便是心系百姓,是一个真正从政为民的好官。
“属下自知罪不容恕,然而还有一言,斗胆呈报大人。”
许清徽的声音清冷,努力保持沉稳。
“古语有云:‘制国有常,利民为本。’尽管治理国家有不变的法则,然而维护百姓的利益是一切法则与制度的根本。”
“属下等奉命清理的聿河上高村河段,淤积十余里,积水成湖。上游来水不断,天空暴雨不绝。”
“稻穗皆泡于积水之中。倘若未能及时排泄,定将致使谷物歉收,百姓沦为饿殍。”
“而驻地距离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属下等才会出此下策,呈送公文于大人,同时发动上高村村民共同清淤。”
“一切皆是为了保护百姓利益,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大人明察。”
许清徽避重就轻,将问题的矛盾点从犯禁转移到了百姓的利益上。
一言一词条理清晰,又自认罪责,态度极好。
这一发言,确实直击杜衾年所在意的症结。
其实杜衾年心中并非不知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任务更是完成得很好,只是此口不可开。
倘若人人效仿,都以此为借口,难免有人浑水摸鱼,届时还将如何管理下属,如何做得了实事。
而许清徽一番话好就好在她避开了最大的一个坑。
若是他们强调此次清淤的功劳,挟功以开罪,杜衾年反而会重罚他们。
好在许清徽并没有邀功,反而认真地承认了过错,使得杜衾年对他们三人此次行为感到的不满已经掀过去了。
而同时,许清徽一番清晰伶俐的发言,也使得杜衾年对堂下这个年轻人多看了几眼。
“错便是错,自然当罚。念在你们并未铸成大错,便罚去你们三个月的俸禄吧。”
杜衾年语气温和了许多。
“起来吧。”
“大人,此事皆是属下一人的主意,罪皆在我,他二人皆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大人从轻处罚。”
许清徽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继续说道。
三个月俸禄对郑问渠和尚有些积蓄的她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毕竟这里管吃管住。
但这对于家中尚需要靠俸禄支撑的王洽而言,却是很大的负担了。
而且,许清徽想,这事本来就是她一人的主意,郑问渠和王洽只是协从而已。
“你们既是一组,便为一体,赏罚同担。”
杜衾年目光清明地驳回了许清徽的请求,看了她一眼并接着说道:
“罚完了,便来说是赏吧。”杜衾年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笑意。
“虽然过程欠妥,但清淤完成得很好,于当地百姓有益,故赏你们米面五担,茶饼、盐饼各三块。回去后可至县衙仓库领取。”
粮食在现在极为金贵,更别提奢侈的茶饼、盐饼,这些东西可不是几个月的俸禄就能买到的。
三人瞬间明白了杜衾年的明罚实赏,立即称谢。
也明白了杜衾年其实对他们所采取的治水策略并不真的反感。
见此,许清徽的胆子大了些,故索性向杜衾年呈上了他们先前研究总结出的“以工代赈”的法子。
“大人,属下等通过此次亲身实践,机缘巧合地发现此方法或许可以进一步推广,用于治理积水问题。”
“说来看看。”
杜衾年抚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对许清徽的说法颇有兴趣。
许清徽向身后望去,王洽立即会意,走上前递上了整理好的文书。
“还请大人过目。”
王洽恭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