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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些默契。她是走读生,每早给他捎两个包子,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加入晨练时间偷吃早餐的队伍。
评讲作文课一般会挑他的文章作为范文,他无聊,凑过去看她在干嘛。谷遥珺递过来带涂鸦的草稿纸,“猜猜这是谁?”
“……大大怪?”
“nonono,加个后缀。”
“大大怪将军?”
“在呢,”谷遥珺仰着下巴看他,“小小怪下士,有什么事吗?”
“……借本杂志看看。”
谷遥珺义正言辞拒绝:“班长,你可不能学坏啊。”
黎清嘉慢腾腾地举起手,给她足够拦截自己的时间,“老师,有人……”
谷遥珺抽出一本漫画打落他的手,“拿去,要是暴露了不许出卖本将军。”
黎清嘉接过来,“遵命。”
右边的窗帘没有拉好,在微风的拂动下晃出一道缝隙,一缕阳光划过他的眼睛,他往那边看过去,谷遥珺正转着手里的笔,另一手托着下巴。
也不管那点阳光怎么晃着眼睛。
正在搜寻下一张肖像画的主人公吧?
黎清嘉顺着她的目光将前面那些后脑勺浏览一遍,猜她会挑哪一个。
放国庆假,大部分人不急着回家,留在教室赶一会作业。黎清嘉习惯待一两个小时,避开放学高峰,只是留下的人太多,嘻嘻哈哈地打闹,其中就有他的同桌,这个向来第一个收拾书包冲出教室的人反常地留下了——虽然是在和后桌的两个人打扑克。
在不做难题的情况下他并不排斥噪音,但是现在——吵死了。
他无意识地将捕抓到的声音处理为实时战况:她是地主,她王炸出得太早了,她侥幸赢了。等反应过来,完形填空从第四题开始就顺着填错了一串。
他转过头要向她抱怨。
“谷遥珺,你好了没?”
那天碰见的男生单肩背着书包,靠着门框,目光牢牢盯着她,谷遥珺头也不抬,继续发牌,边说:“打完这把。”
男生走到她身后看她的牌,“你的牌真烂。”
谷遥珺:“要你管。”
然而她顺利地打完了手里的牌,两手一摊,“出完了。”
“什么?”一个女生叫道,“不是说你的牌不行吗?”
男生得意地摸着下巴:“不好意思,障眼法。”
谷遥珺更得意地笑:“牌烂的话我怎么敢叫地主啊?”
她俯下身去拿书包,男生趁机在她发间插进一片银杏叶。黎清嘉没有戴眼镜,看到的只是一团模糊的黄色的影子。但是它太耀眼。
她突然转身,像是看着他说:“回去记得加我。”
他几乎要答应,身旁两道回应的声音响起,他愣了愣,下笔在下一题胡乱勾了一个C。
过了一会他问:“那是她男朋友吗?”
“不知道啊,”旁人回复道,“不过确实郎才女貌的。”
4
黎清嘉垂眸,眼里净有黑白二色,只在手指搭上琴键时,才多了暖调的色彩。
一串乐音在他指尖流泻而出。
他用余光扫了一下唯一的观众。周围静得凝结,空气沉沉地压下来,乐声则是划破凝冻的刃,切出锐利的角。
没有表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倒是叔叔婶婶接二连三地夸起来了,确实弹得好听,只是不能承认,要说些谦虚的话回过去,显得懂事。
刚刚弹的是哪首?他总是记不住名字,反正祖父喜欢,练好就是了。
后来祖父还是赞赏了一句,问起小辈的学习,父亲得以扬眉吐气,微微发福的身躯向前挺,好似肚子里面装的不再是酒水而是笔墨,“我也没怎么教过他,哈哈……”
姑姑接话:“清嘉是不是隔代遗传。爸爸小时候也这么聪明,什么都会。”
他忽然很想笑,沉浸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飘飘然中,挑衅地扫了这些长辈一眼,冷不然和祖父对上目光,好像脸上被灼穿一个洞,狼狈地低下头去。
笑意也僵住了。
他比他们多知道一件事。去年他生日,祖父把他叫到书房里,透露了遗嘱中的一部分。
他会给出一笔钱,但确切的继承人是黎清嘉。
黎清嘉并不奇怪。父亲在酒后打哈哈似的把他年轻时那些荒唐事都抖落了,祖父供不起他这个二世祖,和他断绝了关系,父亲也很硬气,一走了之。
后来有了孩子,不硬气了,巴巴地回来,说自己年轻时不懂事,知道错了,好歹认了孙子。
黎清嘉夹在中间仿佛工具,他弹钢琴,他考第一,都是次要的,重要是把堂的表的兄弟姐妹比下去,在孙辈之中最有出息。
他很冷静地面对这份馈赠:“谢谢爷爷。但是,还是不要了。爸爸以前做了这么多错事,不应该再拿您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