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伪装
闹了这么久,她脸上的疲态清晰可见,眼下在他怀里躺了不过两分钟,鼾声就冒出来了,很轻,不粗鲁,时有时无。
虽然体会不到怀孕的感觉,但他能察觉出妻子的劳累。
“。”自然是妻子,程序使用者还没有呼唤他原本的名字。
郗南行等她彻底没了动静,不再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才离开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这段时间是他少有的空隙。就算此刻尽情地畅想脱离人设的事情,也不会被她看出来。
“呼——”可以喘口气了。
与各位想的完全不同,他这位并不是文学相关专业出身的,不过高中毕业,此后一直做人家护工的妻子,根本写不来所谓的完整的故事。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故事,全无头尾。作为名义上的夫妻,他们几乎跳过了所有身为一对合格的夫妻应该要走的那些流程。
没有相识、没有恋爱、没有求婚,一切就像是“上帝”安排好的那样。也许她觉得从零开始叙述太费劲,所以自顾自地把故事开头定在了结婚典礼的前几天。时间这样紧迫,棘手到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个期盼已久的女人,就被她生硬地拽进了洞房,与她成了合法夫妻。
别说她对自己的有一肚子的不解。他也有许多不了解的。
系统派发的任务向来只教如何回答她提出来的每个问题,要在什么时刻做什么举动。例如她只要开口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他就得带着外套跟着出门;她问他“是不是真心爱我?”的时候,他就得在系统提供的情话库里做选择。
“我的小傻瓜,你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了,这世上我只爱你一个人。”“没有你,我这辈子就得孤独终老,怎么敢不爱你。”“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记得那时候和你说过的话,‘如果有健全的那一天,就会承认这句话’,现在是时候了。”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良莠不齐的情话,叫他根本看不出来平日里要他谨慎回答有何意义。
以至于将他迷惑到,他根本没猜到结婚后的交给自己的第一个重大剧情点就是怀孕生子。不对,不是猜,该用更严重的话来形容他的现状,他只知道要做很多任务,但对任务背后的主线剧情一无所知。
“呼——”郗南行坐在床边,看着脚下红褐色暖阳阳的地毯,没忍住叹了口气。
准备出去看看。
他的行动没想象中的那么受限,虽然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制于这副蔚知给他精心准备的好皮囊,但在执行一些不怎么复杂的任务时,他反倒能涉足蔚知不能去的地方。活人进了程序就不能轻易出去了,他却可以。
准确的说,他能随心意的短暂地、自由地逃出这个程序,以信息体的形式回到外界的互联网域。
没什么能阻拦他。
所以等郗南行买完菜,将小米淘干净用砂锅熬上。他就给自己定了来回一趟的时间限制,一个半小时,以大脑里时刻传动的时刻声为基准,响动三十二万四千秒为最大值,只身抽离这副空壳。
他重新掉回那片无边的黑暗里,没有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甚至没有成型的形状与躯体,以电流信号的形式在光纤中游走,全凭迎头撞上的信号沟通。
有信息人立刻认出了他,姓名为H.W.的,颇为高兴地凑过来同他打招呼:‘X.N.!你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今天已经为它解释太多遍。
‘有些资料需要查,但是不是百科那类的,只能出来找。’他这样解释,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明白。
谁知道H.W.刚碰到电信号就给了回应:‘是不是侵犯人类隐私的那些东西?你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被追查病毒的东西抓到了。他们最近加了好几道防护网,有好几个不懂的小家伙被清除了。’
……被清除。如果真的马失前蹄被清除了。那女人喊自己的名字没有回应时,会不会像今天一样穷追不舍地问技术员讨个说法。
想什么呢。她肯定会庆幸。当今天发生的就是一场不想遇到的噩梦。
‘知道了,下次时间够的话,留下来陪你多说几句。今天时间有点赶。’他说完便朝目的地出发。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人类的电子档案馆,那里储存了这个国家所有公民的基本信息。他之前来过很多次,背住了她新写的性格图鉴就会来。可那时候记性出奇的差,除了有关于郗南行的一切,其他的记不下两样,就连她的模样也只是朦胧的有个虚影,时常在同名的人中错认她。
之所以要到这个地方来,是因为她也不是以原本的样貌来见自己的。
他的主人,这本书的原作者蔚知在写书的时候也给自己写了个需要扮演的身份。他很清楚,蔚知之前在现实生活中的职业并不是如今设定的手工从业者,而是一名全职住家的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