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进行中
蚀音不知道自己在这铺天盖下的雨幕中站了多久。
准确来讲,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立在这座富贵人家的府邸前,很显然,浑身湿透并且狼狈不堪的她和此处沾不上一点关係。
自打前些日子开始,蚀音便对自己时不时往这儿跑的行径摸不着头脑,可这并不妨碍她就是想走上这麽一遭。
就好像唯有来到此处,哪怕仅仅只是这样什麽也不做的站着,她都觉得自己多了几分人样。
胸口处正无端生着疼,针扎似的。
蚀音知道这唤做心痛,是话本子上形容一个人感到悲伤时会有的描述。
她仍旧不懂,可至少立在此处时,她终于得以真真切切感受到。
手里的伞终是敌不过如柱雨水,破败的身影在风雨中飘摇,更衬得伞下之人形单影隻。
暗夜里,依稀能透过窗槅窥见府邸中摇晃的灯火,一派温馨祥和,也不知眼前场景究竟哪里牵动了她,待有所觉时,一行清泪已自她右眼角滑落。
蚀音的脸上是雨水濡湿后的一片冰凉,是以此时携温热滚落的泪珠格外有存在感。
蚀音微愕,抬手摸脸。
便是在这时,一名拄着拐杖,怪模怪样的老者像是突然间下盘不稳,猛地往她这处撞了过来,顺带发出语调上扬的一声“诶?”
这人一颗大大的脑门离着蚀音实在过近了,蚀音连连后退好几步,手里的伞险些掉落在地上。
“谁?”蚀音费了好些力气才稳住踉跄的脚步。
这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她的?
闻言,老者格外清澈明亮的双眼一瞪,像是突然悟过来什麽道理,大笑出声,笑得一把花白的鬍子剧烈晃动起来。
蚀音眯起双眼,发现这莫名其妙的老头不只神出鬼没,外貌亦十足怪异。
一张稚嫩如孩童般的脸,却顶着一头花白的发......和长的吓人鬍子,这都长到他的脚踝了——
等等......脚踝?
蚀音方才不过慌忙之下匆匆一瞥,还以为对方拄着拐杖,眼下定睛一瞧......这人的身量压根不足她的一半,此时分明是站到了拐杖上头,这才得以和她平视。
这麽看来,一把长至脚踝的鬍子倒也没那麽不合常理了。
蚀音就着那根拐杖开始细细打量起来。只见杖身被漆成玄色,却盖不过木头本身的纹理,且她发现这根拐杖由上到下粗细并不一致,“老者”脚下的那头远比立在地上的那头要粗上许多。
这拐杖究竟是如何撑起他的?
蚀音正想着“老者”什麽时候会从上面掉下来呢,就听拐杖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像是下一瞬便要解体。
就在这时,“老者”终于笑完了,却见她一脸古怪的盯着身下的拐杖,竟又再度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鹅——鹅、鹅——”
蚀音:“......”
好一会儿过后,“老者”一边喘息一边朝她摆了摆手,迸出嘴的声音稚嫩出奇:“噢,你别理他,他能感应到你的想法,这是在和你抱怨呢。”
”这拐杖能读心?”蚀音下意识又后退一步。
“读心?没有,他只是猜测,猜测你懂吗?不一定准确。”老者说到这儿,突然对着她挤眉弄眼起来,“还是你真这麽想?真觉得我在虐待他?”
……行吧,她还是闭嘴的好。
见她不说话,”老者”也不觉得如何,自顾自继续:“至于你的前一个问题嘛......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是谁,违反规矩可是要被抽筋扒皮的。”
“你可以暂且唤我白发小儿,这名我也是刚刚得来,嘿,竟还挺满意!话说,你和那无礼的小姑娘生得倒是有几分相似......罢了罢了,不重要。”
蚀音这下算是彻底意识到再问什麽也是白搭,她收回目光,被“老者”打断的心绪顷刻间回拢。
夜更深了,雨却丝毫不见停歇,唯有面前府邸仍旧难掩气派,可门楣上方,匾额处却是空空如也。
这项发现令蚀音感到窒息。
倘若思绪能具象化为一道又一道的光束,那麽蚀音十分笃定这些光束,在她的脑海里曾经足以连成一座完整的光桥。
然而此时此刻,光桥中央处生生断裂,无数道思绪遭到腰斩,眼前这座府邸、不见踪影的匾额分明皆和她有关,可再要细想,却是无止尽的茫然。
她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对于作为一个“人”该有的情感,甚至只觉无比陌生,就算眼前景象罕见能使她生出情感上的波澜,却依旧无从归咎其来处。
就连厉鬼都有前世未了的心愿,何其讽刺,她如今这副模样,竟是连厉鬼都不如。
蚀音害怕终有一日,这份麻木的空洞会由内而外彻底摧毁她。
“小姑娘,你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