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二

绿芽被人追过很多次。

小时候没吃的，偷了别人的包子被老板娘追了半条街，在骂骂咧咧中三两口咽下包子；训练的时候，为了可以活下去，不得不越跑越快，终于练好了轻功，做到踏雪无痕；任务失败，被对方的护卫满城追捕，她总能轻而易举避开。

可如今，他从未如此紧张。

生怕自己被人追上。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人，有点重；或许是自己的心，乱了。

背上的人，体温越来越热。入秋的天，一阵凉风吹来。绿芽吸了吸鼻子。

“你要是再动，就把你扔大街上。”

威胁的话一放，轻松了不少。绿芽想着，对方中了药，还是得找个人伺候。对于这种事，她看得开，不同于养在深闺里的姑娘。这种肮脏的事听了，都是脏了耳朵，恨不得把地洗个三四遍。绿芽道：“薛大人，要不，给你找个人？”

冷风一吹，薛不疑的意识清醒了些许，她睁开了眼。靠在陌生人背上，下巴抵在绿芽的后颈。绿芽走得很快，晚风吹得薛不疑额头发凉，身体却一阵燥热，那股心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冷不伶仃听到这句话，薛不疑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我没事。”薛不疑回绝了这份‘好意’。

绿芽：“药效没散，真的不用吗？”绿芽觉得自己算是薛大人的头号粉丝，可以为了他勇闯南风馆，“南风馆不远。”

本就难受的薛不疑剑眉紧锁，他想起自己在京城的名声，深吸一口，佯装镇定：“多谢了。麻烦送我往刺史府。有劳。”

绿芽顿了顿，她确认自己没听错。

此时月上中天，绿芽站在街道正中央。青州经过雪灾一难，加强了夜间巡逻。作为杀手，绿芽向来自觉，能不碰官场中的人，绝不碰。但凡事都有例外，薛不疑就是她的例外：“薛大人，我一介白身，贸贸然去刺史府不太好。”

“有重赏。我允你一个承诺。”

“咱俩萍水相逢，说什么厚赏。”绿芽矜持了一息，“不如给我百两黄金，先给个信物也行。”

薛不疑沉默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怎么？太多了吗？”

绿芽明知故问。

她就是这样，仗着自己的轻功好，总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暗堂的首领寒空和尚提醒过她，终有一天，她会马失前蹄。

马失前蹄的概率很小，绿芽很清楚自己的实力。

等不到对方的回答，绿芽转了个弯，准备把人送到南风馆。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薛不疑好歹在青州城呆了三天，加上青州的市坊布局呈中轴线对称，还是很方便识认。

这条路，明显就是往西市去。西市最出名的，除了戒民巷那个砍头的市集，就只有南风馆了。

“且慢！”薛不疑道，他不能去那个地方，否则真的跳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位兄台，不如，把我放下吧！”

“好啊。”绿芽把人放下。乖巧的不得了，“薛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

薛不疑先是一愣，再是一痛。他咬牙吐出几个字，“不用了！”一边说着，死死盯着对方，恨不得把那张脸上的睫毛都记在心里。

下一次见到这张脸，定要先把他关到南风馆三天，再饿个几天。他薛不疑不滥杀无辜，但总要宽慰自己。

好心肠被人拒绝，绿芽颇为不爽，她头也不回离开了。几次转身，眨眼消失在夜色里。

薛不疑咬牙，只能踉跄爬起来。

可惜了，好一位端方公子，一朝不慎被人陷害，落得流浪街头的下场。

待此事间了，参与此事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刚要往东市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身体疲软。

咬得唇瓣沁出丝丝血迹。

绿芽躲在暗处偷看。

心跳得越来越急了。她有些懊恼，不过就是去个刺史府，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今天去了刺史府，明日再去他家杀了史珍岚，似乎有点过了。

好像前脚去对方家里做客，后脚就灭了对方子孙。

她虽是杀手，可也认真遵守杀手准则，绝不错杀，也不多杀。再者快要退隐江湖了，她得行善积德，为余生积福。

可此刻，是亲近薛大人的上好机会。若是把他送到刺史府，可以得到对方一个承诺，却也没什么结果了；若是把人送去南风馆，也能死了这条心，以后找个相似的小相公安稳过日子。

绿芽挣扎了片刻。她出手了。

一个闪身拍晕了对方，及时拦住薛不疑，避免他摔倒。

看着对方酡红的脸颊，绿芽的脸瞬间涨红。

这样的机会，如此难得。

她做点什么不过分吧！

绿芽心想。

绿芽想着，也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