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金簪记
看到安平的人都会注意到她,对于这种注视,她也已经习惯了。无论是因为她精致漂亮中还有着一丝立体的五官外貌,还是因为她一身只在时尚杂志里才会出现的西洋那边最新款式的洋装和珠宝,又或者是她优雅中带着几分随性的不同于他人的气质,这些,在现在,民国十一年的北平,还是会被人注目的。走在街上不但会被人注目,即使在认识的人中,因为她美丽的外貌,讨喜的性格,也很少有人会对她说“不”。
但是现在,就有一个人在她的面前对她说了“不”,“不,安平,我不能去。”佩慈看着面前的安平,柔软但是却坚定的拒绝了她。
佩慈是个和安平完全不同的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不同于安平一身西洋装扮,佩慈还穿着宽宽大大的看不出身姿的青色长袄子,下面是条月白色的长及脚踝的裙子,和安平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纪的人。
李佩慈和安平的家里都是传统的书香门第,两家的祖父在前清都曾经官至二品,算得上是前清的大员了,可是到了她们的父辈的这一代,两家走的路子就有了些不同,安平的父亲早年间曾经当过前清的外交大臣,因此思想开放,自己的孩子都是尽力带在身边教导的,因此安平多年间都是在国外呆了很多年的,长大后,安平和自己的二哥更是先后进入了英吉利的大学,前清灭亡后,安平的父亲更是迅速的在新政府中谋得了一个重要职位,如今也是混的风生水起的。而佩慈的祖父却是当年著名的保皇党,虽然后来末帝逃往东北的时候他没有跟过去,但是他却一直以自己的思想教育着自己的后代,到了佩慈父亲这一代,完全的继承了他的思想,家里一直还保持着过去前清的思想和习惯。按说,这样的两家人本来应该是南辕北辙的,但是两家的祖父在年轻的时候就算是师出同门,都拜在了同一个坐师门下,后来在官场上也算是相互扶持着经历了前清最后几年的动荡,保全了家族,因此,虽然两人思想不同,政治主张更是不大一样,但是私下里的交情却还不错,连带着两家的小一辈的交情也不错,更因为两家相邻很近,都在同一个胡同中,在安平小的时候,回国住的那几年,她就经常的出入李家,和佩慈就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这些年,由于安平跟着父亲在任上,外交官的职业注定了她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呆,如此也就交不到什么真正的朋友,正因为如此,在她的童年,最好的朋友也就只有佩慈了。
“你是不能去,还是不愿意去?”安平问着,神色间有了些微的气恼,纤细白嫩的手指掐着从书桌上的花瓶中摘下来的一片花瓣,粉红的花瓣的汁水很快的浸染上了白皙的手指。
这是在佩慈的闺房里,屋里的布置古香古色,雕花的大床,配套的桌椅,还有窗台上那束淡雅的花朵,花朵下书桌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砚,还有其中那一抹翠绿碧色的碧玉镇纸,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而这一切也都让早已经习惯了西洋家具的安平仿佛回到了书中所讲述的古代的时光,而佩慈就是那古代时光里的仕女,从时光中缓缓走来,这一刻,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加上她那一身古典传统的装扮,真的让安平有了一瞬间的恍惚,面前的人似乎不像真人的感觉。
“两者都有,”佩慈还是那副仿佛不悲不喜的模样,“反正那些新派的小姐名媛们最喜欢口诛笔伐的不就是我们这些旧日里的糟粕吗?既然这样,我还往那里凑什么呢?没得自讨没趣。”说着,佩慈从书桌旁的一个白瓷缸里拿出了一卷画轴,只是她看着画轴的眼神莫名的有些悲伤。
他们正在说着的十天后城里名媛方二小姐发起的一个聚会,方二小姐是交通部方部长的二女儿,从小也是在新式学堂里接受的教育,后来又去了东洋留学,本身性格也算是端庄大方的,加上方家的背景,她又喜欢各式的聚会舞会的,久而久之,就成了城里的名媛之首。
“你不喜欢她们。”安平看着佩慈打开了那幅画,画是一副传统的山水画,简简单单一座墨色的山峰,峰顶一个老旧掉色的斑驳小庙,山外一行大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画看上去不大像是古画,而且水平一般,安平看了一眼,便也没了什么兴趣。
“我是不喜欢她们,也不大想和她们打交道。”佩慈十分直白,“她们的想法对于我来说,有些太过惊世骇俗。”
这个时代,正是新旧交替的时代,新的文化运动兴起,上层社会中很多开明的人家早早的送了家中子女去了新式学校或是留洋,于是很多的西洋风气被人们追捧,原本的旧式家庭的大家闺秀成为了新派人物口中的封建糟粕。
虽然安平从小在国外长大,但是对于这些想法,安平却并不大赞同,新有新的好,旧也有旧的妙,就像佩慈,虽然生长在这样一个保守守旧的家庭中,她的许多思想也算是守旧,安平也并不完全赞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佩慈确实是一个优雅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喜欢西洋画的安平对于她的写意山水都赞叹不已,还磨着她送了自己好几幅。
“不管怎么说,十天后的宴会我是没办法陪你去的,”佩慈还在看着那幅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