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暮色四合,烛火荧煌,奚景赫瞪着那支精巧的匕首,不知在木桌前插了多久。
他摇头闭眼,松了口气,只觉此刻的心情犹如碾死一只蝼蚁一般,一脚一个,可以源源不断的踩踏。奚景赫下意识按住感受的来源——掌心下心脏的位置。
不过一把匕首罢了,与它堵何气!是他没本事敲门去见她,不然怎会隔着一面之墙而退缩。
年少时,奚景赫曾当人奴隶,被人打、被人骂,低头的话语,嘴楞是撬不开,身子也纹丝不动。偶尔打的血浆喷泻,可怕的面容只容一具丧尸。
众人只想听他说句甜头,连磕三个响头也罢,只要他躲闪,表现出畏惧,便也心头过意了去。偏生就是个硬骨头,煞是惹人厌!
“好啊,你小子不怕死是吧。咱们快往死里打……”
人总会趋利避害,因为以他杀人成性,天生劣质的品性,谁会不厌弃,所以他学会了伪装。
过去亲眼目睹他杀人的人,早被他推入水里,翌日正午,脸已浮肿的面目全非。
最好是死进河底,否则,就是将骨骸剃成粉末,制成成品,用予新养的大黄狗做窝穴。
若是事后呢,世上再无人知晓他卑劣肮脏的手段。毕竟一人的力量总是有限,只要他学习君子的温文尔雅,甚至学会佞臣虚伪而只做表面功夫的恭维话也好。
趋利……避害。
但,让他低头承认自己的罪恶是万万不可的。怕什么?他们应该怕我不是吗?我才是那个怪物啊!
奚景赫愣是不见隔壁那头的任何动静,只是烛火又未熄灭,实在搞不通她到底想做什么。
于是他抬手敲了敲门,腿却蓦地滞住,心中难免不安。
“常……”,他试图喊了一声,并未有人应。
深更半夜,莫不是又想刷花招。他不敢想太久,等她逃,天南海北,想寻她属实太难。
“你不应,我便当你默认让我进来。”说罢,奚景赫纤细的手指撩开纯白的纱帘,透过屏风,但见一位熟睡少女的身影。
正稳稳当当躺在床中央,由于侧着身,只留下一具平日里鲜少的清冷背影,疏离却神圣。
奚景赫呆于原地,像有千丝万缕的丝线缠绕他,使他脱不开身。相隔即便只差几步之遥,可他还是腿沉的放弃走上前,没迈前一步。
他定稳脚跟,踉踉跄跄的返回隔壁。
寅时一过,奚景赫浑浑噩噩的从睡梦中睁眼,不知怎的,他一整夜心脏老是跳的厉害,每跳动一下,便忍不住皱眉。
狂躁的心,促使他去看隔壁屋的少女。
越是走近,越是忐忑。
奚景赫的眼底划出一刻思思的面容,那笑容面上人蓄无害,可他自己却知道,她心中暗暗藏刀。
一如她敢厚着脸皮看他,对他毫不吝啬的说:“你生得好看,我多看你一眼还不成吗?”
他无话反驳,只是内心觉得她不知廉耻,普天之下,哪有一介女子当面夸男人长得帅。
奚景赫莫名烦躁的扶额,走到屏风旁也不敢犹豫,怕他自己反悔了。
他端坐床前,身板挺得很直,更显得长身玉立。
奚景赫笑得时候像个妖孽,这会儿没什么表情,神情倒是很渗人,渐渐与下一世的魔神重合。
思思翻了个身,猝然抱住奚景赫的胳膊,他本没太大防备,身子无征兆的向前。他喉咙微不可查的滚动了一下。
“松开。”奚景赫邹邹眉,兀自笑笑,随后不留情的摆开她的手,“天色太晚,好好睡一觉。”
思思不知哪来的力气,又拖又拽,唇边轻声喃喃道:“越瑾俞……”
他低低的笑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嗯?”
“原来我只是那个人的影子啊,可是……常思芸,我还不想做他。我只想做我自己。”
哪怕受万人唾弃,谁又会甘心只做个影子。
“越瑾俞……我……我带你回家……”,她的语气显然比刚刚更加惊慌。
“做噩梦了?梦见他死了?”奚景赫反问。
他起身要走,思思手仍搭在他胳膊上,掌心密密麻麻的汗黏到胳膊上,下意识想挣脱。
不觉他想到了什么,右手轻轻抚上她额前,一抹神圣不可瞻仰的火红朱砂,被他小心翼翼盖住,再没有可畏惧的了。
少年倒是觊觎起思思额前的朱砂,怎能生得如此美,如此惊心动魄。
“怎会这般烫。”他缩了缩手,余温残留于指间。视线一转,他才注意到,思思没盖布衾。
眼下便给她合好布衾。
二月的天,河底的井水冷得刺人骨,夜风起起落落,少年在风中摇摆不定。
他努力按捺住心口,一个种子在内心生出芽,势不可挡、无坚不摧,蔓延至他全身。
奚景赫摸索到井口旁,大口喘气,腿瘫于地,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