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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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仙台找到工作前,我先暂时地成为了爱惠的第一家长。
原本担任第一家长的姐姐最近工作忙碌度直线上升,往职业女强人的通天大路上狠狠进军了一大步。而赋闲在家的我则负责起了接送爱惠、辅导爱惠作业、打扫家里一半的卫生以及做饭等一系列工作,每周休息日大概为一天半。而到周六的时候姐姐会把爱惠送去爱惠的爸爸那边呆一整天,然后周日给我和爱惠做大餐。
说来惭愧,我的手艺实在一般,就算照着菜谱做也有种没有好吃灵魂的普通感。努力研究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大概是纯粹的天分不足。幸好爱惠不挑嘴,只是偶尔回眼巴巴地看着我,此时我通常会良心发现,然后带她去外面的餐馆吃饭。
我也常常会和菅原君碰到,不过一般都是正在工作状态中、穿着运动服外套和衬衫的菅原老师。关于还算熟悉的老同学的工作状态和私下状态的区分还挺有趣的,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特别是在同学聚会上的时候。
可靠的菅原老师又变回学生时代的菅原君,他眼睛弯弯,笑容爽朗,像高中时代一样偶尔会冒出四字熟语的小笑话。偶尔又会不自觉地感觉,或许是他当了小学老师的缘故,做什么都额外照顾人,额外地敏锐和妥帖——其实好像也不仅仅是当了老师的缘故。
菅原君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快到春天的时候,他给我发了line,说今年的同学会就要举行,就在仙台,问我要不要参加。我从去了东京上大学后就很少回宫城,于是同学会也只参加过一次,他问起来的时候,其实我是有点犹豫的——倒不如说有点害怕这种场景。结果和姐姐说了之后,直接被推着答应了,她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教育我,大意是说我没有自己的生活。我百口莫辩,只能默默地掏出手机回复菅原君我参加这回事。
菅原君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贴图。隔了一会儿又给我发了这样一句话:“要不然下周六我们一起去吧?我对那边很熟噢( ?? ?)”
句末坠着熟悉的可爱颜文字,看起来亲切度百分百,活泼又可靠。大概是怕我很久没去参加同学会一个人过去尴尬,便好心邀我同行。我悬起的心莫名落下一半,这时姐姐过来,探头问我周五要不要去买衣服——附带的还有爱惠闪闪发亮的眼睛:“日织也一起去商场吧!”
我伸出指头去戳爱惠的额头,把她戳得仰倒在沙发上。她咯咯笑起来,抱住我的手臂。姐姐电话响了,于是一边说着“那就这样定了”一边接通电话去了阳台。我料理完爱惠,拿出被她压在屁股下的手机,终于找到机会回复了菅原君。他回复很快,说好哦,和我约定了见面时间,之后还提前告诉了我参见这次聚会的同学,说前桌的三濑在当地的药局当药剂师,排球部的泽村当了警察...我说那我呢?正在失业状态?
菅原君没忍住笑起来,又变出严肃的脸说啊我不是在笑这个,只是在笑你开的玩笑。于是我也没忍住笑起来。一起去取了羊羹和和果子后,看着时间还够又去小小地逛了一圈,期间在咖啡店聊起了彼此的工作。贝多芬的《春天奏鸣曲》漂浮在充满咖啡香气的空中,轻快又温暖。听着菅原君说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在东京的生活居然如此匮乏又无聊,删删减减后挤不出一点值得说起,会让人开怀大笑的有趣的事,听上去只会想大吐苦水。于是我就这样说了,说了决定辞职的那天找不到的suica卡和错过的电车,茶水间的A君和外放的春高新闻,大概是潜意识中觉得值得提起的人生转折,虽然只不过是从一个无聊故事跳到了另一个无聊故事。
可是菅原君听得很认真。他盯着我的眼睛,面孔被咖啡店的灯光照得柔和又温暖,在听到我不幸时皱眉,刷推看到春高新闻时讶异,搜索辞职信格式时眼睛又弯起来。他就那样安静又专注地看着我,我说着,大概也是想在他那里得到某种认同,于是也看向他的眼睛。弦乐和钢琴声漂浮在上空,曲子进入第二乐章的浪漫曲,是提琴与钢琴的二重唱。在慢板旋律中,我们对视片刻,又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菅原君说了句什么,我喝了口拿铁,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对视十秒定律。这时手机亮了下,姐姐发来line,时间居然已经到了五点。
菅原君也发现了,他轻轻地“啊”了一声,伸手捏了捏耳朵:“我们好像该出发了。”
我点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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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家庭原因,高中二年级的春夏之交,我从青叶城西转到乌野,住在了外婆家。和菅原君见的第一面,就是转学的第二天,他站在我的课桌前,微笑着和我搭话,问我是否参加了社团,以及是否愿意考虑一下来排球部当经理。
彼时我正因为到了新的环境适应困难而心情糟糕,大部分时候都是无意识的冷脸皱眉,所以少有人搭话。迎难而上的菅原君天生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蛋,眼睛亮闪闪,头发也可爱,有泪痣却爱笑,看起来容易接近又好相处。他在我前桌的位置上坐下来,带着笑容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只手背在背后,在我迟疑地摇头时,迅速地抽出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