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
“咱们去那边看看,先前我往那边溜达的时候记得那边有一片竹林,这时节指定能捞着几个笋子,晒干了到秋天再配上只贴了秋膘的野鸡,管保好吃”郑云拍着胸脯说的精彩,阿箫也忍不住接了句:“比鸿悦楼的还好吃”。
郑云朗声大笑道:“好!我管保做的鸿悦楼还要好吃”。大笑的嘴还没合上,莫名其妙被惊着了的黑鸟扑棱棱飞起,在头上转了个圈不偏不倚在他鼻梁处拉了一撮屎。郑云伸手捋了把树叶随便擦了擦怒道:“就把你抓来煨笋!”那黑鸟置若未闻,用力的拍拍翅膀,得意的在空中留下一声长鸣扬长而去。
风声老远地飘到了竹林里,本来就窝在厚厚竹叶下面的竹笋立马往下缩了缩,恨不得让自己不存在。可是,下一刻便有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扒拉几下替它提前露了头,幽幽的春风无声无息地飘了几滴笋尖上的“露水”。
“果然有笋!”郑云笑道。顺手将笋衣层层剥下,露出里面鲜嫩的笋子来,“看,肥不肥?”
“肥”阿箫随口应和了一句,一边弯着腰拿树枝拨弄地上厚厚的竹叶。
“你捡那鼓起来的地儿拨,那样的地方容易出笋”郑云热心地传授经验。
阿箫四处找了一会儿还真找着了一棵只是不如郑云找着的大,剥了层层叠叠的笋衣,剩下的笋只有她巴掌大小。
“嗯,不错,够塞牙缝了”郑云一本正经的夸奖道。
阿箫凝神看着手心里的新笋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郑云眯眼看看她,也不出声,又转过身继续找笋去了。她近来常如此,不知道什么东西或是那一句话突然像钥匙一样开了某把锁,于是沉迷了,总要静静地发上好一会儿呆才回过神来。开始郑云没觉察,叫了她几次,她就像发了梦游似的浑浑噩噩,后来郑云就不叫她了,想着她自己恢复恢复也好。
许是这环境好,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阿箫没过了多久就回过神来,蹲着身/子沙拉沙拉地扒藏在竹叶下的笋子。郑云偷眼看着,那动作却像个木偶人,一下一下的动作倒没什么人气。他伸手拍拍尚显稚嫩的新竹,觉得这样杳无人烟又极少人气的地方可能并不适合阿箫居住了。
微微酝酿了措辞,他还是开了口:“如今你身体基本恢复了,这山上又这样荒凉,况且你孤身一名女子长居此地毕竟不太方便,等过几日雨水干透了,路上好走,我就送你回去吧”。
沙沙的声音蓦地停了,阿箫仔仔细细地听见那一个个字灌进耳里,脑子里,动作僵住了。一瞬间有千种念头在脑子里狂风一样旋转,可到了嘴边却吐不出一言半字。“不”阿箫低低道,声音却哑的厉害。
郑云扶住竹竿的手顺手剥了一层还没脱下的笋衣。他独自一人藏在这荒林野山中已十数年,清冷的惯了却偏偏在路边捡了个人回来,虽然阿箫不爱言语,一天到晚单知道还有个人也多少添了些人气,渐渐地,郑云体会到了久违的人间烟火味,郑云回想阿箫住下以来的日子,想起来的没什么大事,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事,那些东西却都是非常真实而鲜活的,就像石青石绿的山水画,经了长长久久的年月它也是一笔一画正鲜艳的。可如今,想起阿箫离开,自己再恢复原来那样的生活,心里却莫名觉得酸楚。
阿箫终于彻底回神了,她仰头,目光里盛了山海般的悲切,道:“我一无所有,无处可去了”。那目光那神情看得郑云心头狠狠一窒,恍惚那一瞬间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也许,回去会对你更好,多接触些人大概也不会夜夜无眠”郑云劝着,自己也知道这话有多苍白无力,可他还是说了。
阿箫垂下头去,道“现在,想看见我的只有我的仇人了”。
风悄悄潜来,卷的树木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层层叠叠的绿海里不时夹杂着一声清越的鸟鸣,震彻云霄。
“对了,我还说找棵野山参炖了帮你养身体呢”郑云呵呵道。“不瞎聊了,趁着这时候得多准备些蘑菇笋干什么的留着明年过冬吃呢”。
阿箫默默一点头,接着扒拉地上的竹叶。俩人找了约莫两个时辰,太阳都照到了头顶了才歇下来,郑云找了棵歪树半坐半靠,一边顺手把背篓里的东西倒出来,阿箫生了堆火将肥肥胖胖的白蘑菇扔在火上烤一烤权当午饭填填肚子。那边郑云把笋子一个个的剥去无用的笋皮,只留了最里面的一层,一则可减轻背篓的重量,二来也多腾些空来多装些东西。
走走停停,俩人直至日渐西沉,林子里的光线黯淡了这才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往回走,及至出了林子天色也还是那么黯,大约是林子太密,遮了阳光的缘故。回到茅屋的时候,已然月出东山,碎星闪闪。山晚的凉风阵阵猛烈,刺得人遍体生寒。阿箫起了堆火取暖,顺便把拖了一路的粗壮竹竿拿砍刀砍成一节一节,手起刀落,干脆利索。
郑云歇过来气,捡了几节粗的,横着开了个口,往里塞了些洗干净的米并从储酒的小屋里取了些风干腊肉来,仍旧把劈下来的竹片盖在口上,放锅里慢慢煮去了。虽然今日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