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从宽~
姜京陵拉开付御风身旁的凳子,开口便问:“怎么不叫你的助手来?”她一边说,一边开了新筷子,帮付御风把菜碟里的菜分成小块,“之前你不是说有他在你会方便很多嘛?”
付御风察觉身前碗盏的响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顺着她的问题先回答:“他有来的,只是这顿饭是我单独请你的,就没有叫他进来。”
“嗯。”她埋头分菜,只是抽空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渐渐地,付御风明白了身前发生的事。细微的筷碗摩擦的声音,肉糜滑动,壳贝分离,菜蔬撕扯……还有经过分块后,食材迸发的香味,簇拥鼻尖,越发浓郁。
她在帮自己分餐。
付御风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热潮自胸口升腾而起,随着念头在四周飘飘荡荡。梗塞,炙闷,像是夏天暴雨前蒸腾的水汽,烘得人热乎乎喘不过气。
他听着心跳声在脑海里措辞,仿佛每一次话到喉口的试探都像是一次水汽升腾,直到像是积蓄了足够的感谢,心头不堪重负全泄了下来,然后,他听到自己说了最稀松平常却意味深重的两个字:
“……谢谢。”
感激如雨一般,淅淅沥沥渗透进付御风每一处心房。
姜京陵撇了付御风一眼,嘴角一扬,略带傲娇:“我可不是一句谢谢就能打发的。”说罢,她抽了张纸巾擦手,示意道:“快吃吧。”
付御风吃的速度依旧慢,却顺畅了许多。
姜京陵看着他,发现它吃得虽然慢,却没有太大的困难,显然是习惯了这样。来之前,她就查过付家人的所有资料,付御风的更是特地交代要详细内容。
比起付稠云需要用到一个文件夹来列举。
三张A4纸大小的内容,就是付御风至今28年所有的,最详细的资料了。
她细细地看他,看他眼珠里浑浊的白圈,脑海里回忆起她看资料时反复记下的一个名词——诺里病。
视网膜神经退行发生和增生性改变导致的X连锁隐性遗传性疾病,以先天性失明为主要临床特征。
具体的她不懂,只知道这就是付御风失明的原因,以及,该病目前尚无有效的治疗方式。
姜京陵的沉默没能持续太久,只听付御风忽然问道:“菜不好吃吗?”
他注意到姜京陵没动筷,以为是不合胃口,体贴地表示不喜欢可以重新点单。姜京陵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便开口说:“我本来就不饿,刚才吃得也差不多了。”
付御风闻言放下了筷子,像是在说我也好了。他摸索到餐巾,擦嘴问道:“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姜京陵看着他温和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没理由的酸涩。
名正言顺的弱者,倒比不上像他这种竭力向正常靠拢的人来得心酸。
但她一瞬间收起情绪,轻松邀请他:“陪我出去走走,就当消食?”
付御风很开心,说好。
两人从盈月春景出来,小司收到消息过来跟姜京陵打了声招呼又回去了。
付御风右手拿着导盲棒,姜京陵走在他的左边。
盈月春景的东面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道,道路一侧种满了香樟,另一侧则是临着江岸立着的雕石护栏。
两人走在靠近护栏的一边,夜晚多是望江的人,见到他们下意识让开,氛围倒也安逸。
姜京陵心里有事,安静走在他身边。
付御风不熟悉姜京陵的步调,总是慢一步听声音。走在她后侧方。
姜京陵走走停停,付御风也走走停停,只不过几次擦肩撞到她。每一次擦肩,付御风总是低声抱歉,站在原地等听到姜京陵说没事以后,才继续跟着。
路程走了近半,付御风一连撞了十几次。直到最后一次,付御风说完道歉以后,索性停下来搭话:“你有心事?”
姜京陵回神,恍然应了一声,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实际上,她为了这顿饭,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措辞,力求一击即中。可看到包厢里付御风的各种行为以后,她忽然有些心软。
姜京陵忍不住在心底里自问,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接近一个男人,骗他结婚,暂时度过危机。
想象中,协议结婚的人应该是一个安分守己、互不干扰的合作形象。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却是这样一个付御风。
从见到付御风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最适合。可接触下来,她又升起一些不忍。
这不忍从何而来,她不敢深究,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同时,还有些后悔。
心底的抉择如天平两端反复动摇,一瞬间她生出一个念头:或许,付稠云才是利益婚姻的最佳人选。
毕竟,他跟自己都是一样自私卑鄙。
“我记得旁边,是一条江?”付御风忽然说话,手里的导盲棒忽然转了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