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一下子灌进了慕川的耳朵里，好在被压入浴桶的前一秒吸了一大口气，有些细碎的说话声隔着水传来听不真切，但很快又没了动静。被拉出水的那一瞬仿佛时间被凝结，慕川稳稳落在了穆梓凯怀里，她下意识的想要遮住自己，却发现屋内已剩下他们两人，门关着，而穆梓凯的眼前蒙着一张黑布。

嘴里被喂入什么，慕川咳呛了一下。

穆梓凯：“试试现在能发声了吗？”

慕川张了张嘴，嗓子里像卡了什么，但总算有些沙哑的声音飘出来：“可以。”

穆梓凯将头低下了一点，像是想靠近一些好听清她说的话，慕川盯着他脸上的黑布，清了清嗓子，“可以。”

“能动吗？”

想要动一动手脚，但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有身上的水珠顺着她轻微的动作缓缓滑落，浸没在穆梓凯的衣摆间，慕川看着那些水珠莫名出了神。

“还是动不了？”半天没听到回应，穆梓凯出声问道。

“嗯。”

“……看到酒壶旁边的衣服了吗？”

“看到了。”

“你告诉我怎么走过去。”

“啊？”

“告诉我方位。”

慕川应了一声，报出了位置，穆梓凯脚下的步子迈的极稳，等他将自己放到衣服旁边慕川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动不了衣服要怎么穿啊？！还没等她想到这个解决方法，穆梓凯却是把外袍脱下披在了她身上。

“你身上很凉，这个先披着。等麻劲过了再把衣服换上。”

“……好。”

穆梓凯大概是怕慕川不自在，虽然此时他蒙着眼却还是自觉地转过身去。

慕川：“谢谢。”

没想到慕川会说这样的话，穆梓凯沉默了，就在慕川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一遍的时候他开口道：“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死了？”

“可是你不会让我就这么死的！”

是，他不会让她就这么死，所以进厨房熬鱼汤之前他于袖中在她手心里写下一个“等”字。等一个时机，等他来救她，不知道为什么穆梓凯就是觉得她能懂他的意思，而在她皱起又展开的眉头中他更加确定她明白。

本是脱口而出的话，但此时没有听到反驳，也没有训斥，慕川大着胆子问他：“这一次我是不是表现的很好？”

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穆梓凯能想象出她笑着看向自己的样子，像是见到了拨开层层云雾后露出的月亮，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些，连肯定的声音都染了笑意。

慕川头一次听到穆梓凯这样的语气，她好奇的看向镜子，想从里面打量穆梓凯此时的表情，可是角度不好，勉强只能望到他的侧脸。她就这样隔着镜面看他，外人眼中的他是挟势弄权，冷面冷心的穆梓凯，但那真的是他吗？慕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虽然知道他现在看不见，但她还是慌忙移开了视线，可是她的心里像是埋了一颗种子，种子飞快的生根发芽，像是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了。

“四爷，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就当作是我这次把事情做好的奖励。”慕川说的很急，她生怕穆梓凯会拒绝自己。

“为什么突然想问问题？”

“我觉得很害怕。”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慕川渐渐恢复的感觉让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身体有多紧绷。

“因为杀戮？”

“是，但不仅仅是。从流放地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争权夺位吗？

穆梓凯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因为他的身份，人们自然而然觉得他做的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是皇子，做这样的事不在情理之中吗？”

是在情理之中，可是不是也有像穆梓烨这样的皇子存在嘛，远离京城守着这一方疆土。

“可是四爷这样...快乐吗？”

怎么会快乐呢？穆梓凯早就忘记自己上一次大笑是什么时候了，他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只知道父皇需要我，南穆更需要我。现在所作的一切，被赞扬也好，被唾弃也好，真正的对错恐怕要到千年之后才能评判。”

慕川切实的在穆梓凯身边呆过，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不是快乐，只是她总以为他有得选，他可是王爷啊！可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同自己一样困于一方天地中不得逃脱。

慕川将衣服穿好后站在了穆梓凯面前，她伸手去取他眼前的黑布，她突然觉得过往的很多事情都变得清晰起来，而有些事情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很认真的看着穆梓凯，“那就让我在你身边吧，被赞扬也好，被唾弃也好...”

黑布刚被拿开尚不能适应光亮，穆梓凯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可有光从指缝间透了进来，连带着慕川的样子，变得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