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莫起风尘叹
一番疏雨洗芙蓉,渐萧凉,转眼间已是素商时序,虽未落雨,但空气中也浸润了几丝侵骨入髓的寒意。也正因此,御驾并未在热河行宫待多久,而是赶在了冗长冬日的降临前起驾回了紫禁城。
皇帝南巡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上至工部,下至沿途的府衙个个忙的焦头烂额,虽说乾隆在上谕中三令五申“力屏浮华”、“时时思物力之维艰,事事惟奢靡之是戒”,但乾隆巡幸事关重大,他又素来讲究排场玩乐,官员们谁敢怠慢,勘察路线,整修名胜,兴建行宫,一桩桩,一件件更是海量的银子花出去。
乾隆自己亦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事上,批阅奏折,接见官员,一连半月都未曾翻牌子召幸嫔妃,不过,这也给了夏雨荷不少陪伴照顾孩子的空闲,这一日,她从太后宫中立规矩回来,便卸了簪环,换上一套家常的藕荷色百花穿蝶的衬衣,靠在炕上小憩,后宫礼节繁杂,皇家的儿媳更不好做,这么多年下来,夏雨荷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压抑而无趣的生活,但内心深处仍旧挂怀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彼时的她,轻衫罗裳,坐在艳阳下,花荫中,或读书,或绣花,或同闺中密友嬉戏打闹,兴尽方归,潋滟的水光映在她的身上,伴随着夏日的荷风,恬静安然,这同样也是她一直期望的给女儿的未来,是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怡然,而非是独留青冢向黄昏的落幕。
夏雨荷虽然敏感多思,但她本性纯粹,正如那亭亭的翠竹,纤细却坚韧,在一片衰败草木中仍孑然挺立,也正是靠着这份坚韧和母爱,前世的她才能在流言蜚语的纠缠下一步步护着紫薇长大。若渝自幼跟随夏雨荷,哪能不明她的心思,略劝了几句,却闻得二门外值夜的太监小文子通报:“主子,养心殿吴总管传话过来,万岁爷今儿叫去,等会就来咱们宫里,请主子预备着接驾。”
夏雨荷惊诧之余,也赶紧重新理妆,蘸着荷香的刨花水将一匹青丝梳理地莹润光洁,补了脸上脂粉,发髻上插着碧玉莲花的簪子,戴上通草像生花儿,零星点缀着几朵米珠花,最后在藕荷色衬衣上罩了一件暗纹绣水泽木兰坎肩,简约清丽又不失庄重。
梳洗好不过片刻,乾隆便到了,夏雨荷将乾隆迎入殿内,今天才下了几场小雨,到了夜间,便结了白霜,就连那一弯弦月也在秋露行霜的洗礼下变得格外苍凉。
夏雨荷将提前备好的手炉放入乾隆怀中:“今年天气冷的快,皇上忙了一日了,该早些歇息的。”
“天再冷,也不过就是那样,到了你这儿,便也暖了。”乾隆拉着夏雨荷的手,一溜烟坐到炕上,“这点的安息香,闻着也叫人舒心的很。不过,到底还是不如你身上带的荷香。”
夏雨荷闻言羞红了脸,面容娇美如初绽的海棠,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仍是盛年芳华,引人侧目。
乾隆最喜欢她这般情态,只笑道:“这几日朕没来,永玥的身子调养的怎么样了?还会闹着不肯吃药吗?进膳香不香?睡得可好?”
“托皇上的福,已经能下地了,太医说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要让他走动松松筋骨。想来,明年伴驾应当是不成问题的。”夏雨荷笑道。
此刻若渝又端着一盅小荷叶莲蓬汤上来,笑道:“皇上,主子,用些宵夜暖暖身子吧。”
乾隆瞅了一眼:“这是面果子的汤?模样倒是新奇。”
夏雨荷笑道:“皇上有所不知,这是紫薇听说永玥食不知味,特意叫人弄的,说是从古书上看来的,先用御田胭脂米,碧粳香稻米,红稻米磨成粉,再将新荷叶榨汁混入,嵌进银模子里,待成型后铺上荷叶,上笼蒸熟,最后放入炖制好的老火鸡汤里,爽口滋补又开胃。”
乾隆尝了一口,不由笑道:“这丫头灵心慧性,聪明孝顺,从小就有主意,朕倒是真舍不得她呢,东珠和仪柔都嫁去了蒙古,紫薇就不必了,朕这个做阿玛的,还是要早早替她打算好。”
夏雨荷一愣,捏紧了帕子:“皇上是已经有人选了?可紫薇才六岁,会不会太早了?”
乾隆微微颔首:“这倒无妨,先指婚,等到及笄之年再成亲,朕已经和太后商量过了,人选你也熟悉,断不会辱没了紫薇。”
夏雨荷快速在心中将适龄的贵公子们过了一遍,犹豫道:“皇上说的是阿晏那孩子?”
乾隆笑道:“正是了,亲上加亲自不必说,阿晏能被找回来,也是紫薇细心的缘故,可见他们两确实有缘分。何况阿晏又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人品贵重,和紫薇两小无猜,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和金童玉女似的,你觉得可好?”
夏雨荷垂首不语,她并不是对容端有意见,相反,容端这孩子从头到脚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家世,人品,相貌,才学,无一不佳,可正是因为容端很好,才让夏雨荷犯难,年少时的情意固然珍贵,可时间能改变一切,比起在父母的刻意推动下的“佳偶天成”,她更想许给紫薇的是自己选择未来的权利,正如她的封号和宜,宜所安也,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见夏雨荷久久不应,乾隆有些奇怪:“雨荷,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