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掩抑几重悲
乾隆这一耳光下手极重,打的永璜一个趔趄,整个人身子都忍不住偏向了一边。
永璜只觉得耳畔嗡鸣,眼前也一阵黑矇,他怔怔望向乾隆,慌忙跪下,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皇阿玛尚未调查事情经过,便觉得是儿子害了弟弟?”
乾隆怒极反笑:“你莫不是以为那日朕什么都没看见?你是朕的长子,本该为弟妹表率,可你是如何行事的!昔日丧仪之上,对孝贤皇后不能笃尽为人子之孝道,更存觊觎宝器之心,已是大过,当初看在太后的份上恕了你,你竟丝毫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嫉妒幼弟甚至暗中戕害,朕饶你不得!来人,把大阿哥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乾隆此话一出,听的在场所有人都脸色煞白,紫薇听到乾隆怒气冲冲的声音,心中一悸:“皇阿玛!”
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对视一眼,也鼓起勇气想要给永璜求情,乾隆当场喝止,厉声道:“谁也不许求情!”
当下就有太监去抬春凳,拿板子,一时间,帐子内的气氛凝滞冰冷,压迫得人难以呼吸。
“皇帝,你这是要做什么?永璜也二十好几的年岁了,都当了阿玛,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骂又打的,让他颜面何存?”太后在皇后的陪伴下匆匆赶来,见状连忙劝道。
乾隆见到太后,怒气稍有收敛,但言语仍不留情:“颜面那得自己要才要的东西,永璜上不敬嫡母,下不友弟妹,他自己都不要这个脸了,难道还指望别人给他顾着?朕若是再不管,怕是要纵的他无法无天,到那时就悔之晚矣,当年朕的三哥弘时,是如何开罪于先帝的,皇额娘难道忘了吗?”
太后闻言脸色很是难看,那拉皇后亦是劝道:“皇上,九阿哥坠马,妾身也心痛不已,只是此事尚有疑点,也该细细调查一番,若是这般草率给大阿哥定罪,岂不是伤了父子之情,更损皇上英明?”
乾隆怒火正盛,他不好反驳太后,那拉皇后就成了他宣泄的首要目标:“皇后这是要教朕如何行事?到底永璜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自然不必担这干系。”
乾隆声气凌厉,堵得那拉皇后心头一阵胆寒,她赶忙蹲了一安:“妾身绝无此意,只是怕事情闹大了,有损天家颜面罢了。”
那拉皇后话音刚落,永璜却猛然抬起头,清癯的脸上透着一股决然的倔强,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在皇阿玛心里,儿子就是这般不忠不孝的人吗?”
乾隆神色冷漠,并未回应,只是轻哼一声,永璜就被几个太监架了出去,板子落在他的身上,永璜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死死得咬着唇,承受这锥心的皮肉之苦,但紫薇却清楚得望见了永璜眼里渐渐熄灭的光彩,那是抑制不住的哀戚和绝望。
她心头一阵酸涩,小跑上前抱住乾隆的腿,带着哭腔哀求道:“皇阿玛,弟弟已经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让大哥也受这个苦呢,何况大哥怎么能预料到马儿发狂呢?”
“皇帝,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永璜就算是犯了错,念及他早逝的额娘,你也该宽宥几分!”乾隆正在气头上,太后也只好迂回劝导。
永璜的母亲哲悯皇贵妃,当年就是生育二公主的时候难产,母女都没有保住,思及此,乾隆顿觉心中一股苦涩鲠在喉头,他低头望着流泪的小女儿,爱怜摸了摸她的头,转而对正在挨打的永璜道:“你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自己,朕若是你,怕是早已羞愧而死!”
说着一甩手,敬事房的太监惯会看乾隆脸色行事,当场就停下了,乾隆沉声道:“看在太后和你妹妹的份上,朕就再放你一马,等你伤好,马上给朕滚回府上,好好闭门思过!”
微凉夜风拂过他苍白的脸,永璜拒绝了太监的搀扶,强撑着从春凳上爬起来,有大块血渍自绸裤上渗出,永璜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他径直跪下给乾隆磕头,语气平静似一潭死水:“儿臣遵旨,谢皇阿玛恩典。”
这边厢,随行的蒙古大夫业已赶到,在太医院一众太医的协力下,总算是把永玥的骨头正好了。
正骨的过程看的人是胆战心惊,三岁多的孩子痛的浑身发抖,脸色青白,哭得嗓子哑了,嘴唇也咬破了,好在有惊无险。伤筋动骨一百天,永玥年岁又小,还是需要好好养着。乾隆和夏雨荷等人才算是放了一点心。
仿佛潜行在冰冷的暗河中之中,容端的思绪沉溺在一片粘滞的混沌中,没有任何声音和光亮,他不愿听,也不愿看,直到一缕清透的月光穿透无边的杳暗,悄然到达他的身边。
终于,容端眉心紧蹙,睁开了眼睛,然而,下一刻,胸口堵塞般的闷痛、皮肉破损的隐痛、和筋骨离断的剧痛,也都随之苏醒过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他也在那一刻见到了他的月光,彼时紫薇正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眼底还有盈盈泪光,有温柔,有担忧,更多是感激:“你总算醒了。太医说了,你醒来就要吃药。我已经让宫人给你热好了。”
容端看着那一碗乌黑如墨汁般的药,嘴角抽了抽,随后讨好般和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