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
孟华姝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的梦,只觉睡了没一会儿,耳里便钻进了闹声。
似乎是芦雪和连芝慌急叫她。
华姝眯起眼,虚愣愣地看向床顶上堆叠的帷幔,心中嘀咕,天还没亮呢。
她耷拉着眼皮,昏昏沉沉地不再去理二人的唤声。
屋外连芝急得好似都快哭了:“郎君、小……大娘子!五更过后就要拜堂拜尊长了,再不起就来不及了呀!”
郎君?哪儿有什么郎君?
孟华姝面向床内,略为烦躁地翻了个身,手自然地贴在耳廓上。
睡个好觉是生命中顶要紧的事,待醒来要对那两丫头耳提面命才行。
连芝见屋内久无回应,苦着张脸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不禁怨道:“咱们姑爷竟是同小娘子一般贪睡的吗?既如此,又锁了门窗作甚?难不成他们都忘了今早还要拜堂?”
芦雪绕着卧房一扇一扇地尝试推窗,无一例外都被锁得严严实实。
她蹙上眉,行至连芝身旁,踌躇后终于下定决心:“拜堂一事拖不得,实在不行,咱们就将门撬开吧。”
连芝闻言惊道:“姐姐莫不是在说胡话?咱们可是在武平侯府,此举乃是大不恭呀!”
恰此时,二人身后忽地传来清润微哑的嗓音:“这是怎么了?你们大娘子气恼得不肯出来吗?”
“哪个无……”礼的小厮。
连芝扭过头见到姑爷,剩下半句话惊得噎在喉咙口。
芦雪也吓了一跳,看了眼被锁住的房门,又看看何晞白,讶然问道:“郎君,您是怎么出来的?大娘子呢?”
何晞白依旧是一身朱红圆领长袍,不过较之昨日更为简素,仅衣角处绣了些暗纹。
他行至垂花门时,远远见到孟华姝身边的两个女使围在门边,着急得直跺脚,院中更有一排侍婢托着衣物首饰,正交头接耳。
他心下生疑,故而上前问询,谁知竟让那两女使冷不丁吃了惊。
何晞白昨夜受凉着了风寒,咳两声后,不知如何应答芦雪的问话,只得挥挥手示下。
他上前两步,四指触到门扉,清清嗓问道:“娘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尽管捂了耳朵,男子那一声格外响亮的‘娘子’依旧钻过指缝入了脑海。
孟华姝怔了一怔后,猛地撑起上半身。她透过床边的幔帐,环顾屋内,神识逐渐清醒。
天,她净顾着睡觉,竟忘了自己身在侯府!
孟华姝蹬上鞋就要去开门,想起何晞白似乎也在门前,她倏然回过身:“再等一下!”
自己可不能顶了乱蓬蓬的脑袋出去,让他瞧做笑话。
华姝将五指浸在鱼洗中,沾上水,一面梳理卷在面颊两侧的发缕,一面向屋门处走去。
何晞白的耐心向来很好,孟华姝忙着梳理之时,他便在心底打着致歉的腹稿。
没多久,听得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转眼间,他视线范围之内便闯入了一个乌蓬蓬的脑袋。
何晞白垂首看去。
女子依旧披着昨日的婚服,乌发略有些凌乱地堆在肩上。
她已将脸仰起,粉面朱唇,柳眉桃腮。
若非见到女子面侧未拭干的水珠,何晞白险些以为不过片刻功夫,她就抹好了脂粉。
不过,她的发际处怎么还翘着一缕髦。
孟华姝的脑袋只是轻轻一晃,那髦便跟着上下颤动,像是蝴蝶的触须,乖巧喜人。
何晞白心下微动,手下意识抬高一寸,想伸去拨弄几下。
谁知孟华姝早察觉到自己仰头时额顶的不自在,沾了水的手指急忙按上去抚平。
“芦雪、连芝,快进来与我梳洗妆扮,万不能误了时辰。”
华姝将脑袋缩回屋内,转身时悄悄瞪了一眼何晞白,随口唤道:“郎君安好。”
虽已决心不再强求夫妻恩爱,但昨夜洞房受屈之事,华姝可还没忘呢。
若非正事在即,她与何晞白还得在侯爷、侯夫人面前做做和气模样,华姝定不会像这般忍耐至此。
孟华姝面上既无怒色,更无委屈,眸光闪过后,便全然将他当做空气一般,与侍婢忙起梳妆。
见状,何晞白的脚步顿在屋外,反而费解起她的心思。
她好似对昨日之事毫不在意,既不在意,昨夜又为何锁门呢?
何晞白原以为自己来前已准备得十足充分了,无论孟华姝是恼怒还是怨怼,他都能致歉予以抚慰。
可现下他却隐隐察觉到,要想让华姝消气,恐怕没那么简单。
致歉若不到位,或许更会引得她不快。
何不将致歉的事先放一放,待自己探清孟华姝的心思,与‘谋士’雁书商议一番后,再做决定呢?
他想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