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登南山
自从棠溪开始教墨阳习武后,李昭悫很长一段时间的消遣都是在院子里看棠溪指导墨阳。
天色将晓,棠溪就带着墨阳绕着校场跑圈。等到李昭悫起时,墨阳已经在院子里扎马步了。棠溪说习武就得从最基础的学,再过几日墨阳的小腿上就要开始绑上沙包。而墨阳经过这些天的锻炼,脸颊上也开始有肉,面色红润起来。
李昭悫学完每日的功课后,就会用手撑着脑袋,在院中看他们。而楚茨也会提前在院中的石桌上放好点心茶水,供她享用。玉岷和墨阳两个人和冤家似的,玉岷只要一得了空就会在她旁边一边看一边笑墨阳的动作不标准。
譬如今日,李昭悫刚拿了块水晶龙凤糕放入嘴中,还没来得及细品在嘴中绽开的枣香,就听见玉岷对墨阳无情的嘲笑声:“贵主你快看,他的腿都在颤,就这幅小身板也想习武。”
李昭悫无语地瞥了眼玉岷,墨阳就算再瘦小也是男子,在王府三餐都吃饱喝足后,很快就开始抽条。她自己还没墨阳高呢,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她不喜欢院中人内讧,手指轻敲桌面,道:“差不多得了啊,你自己做未必比他做得好。”李昭悫此话不假,墨阳做事只要下定决心,就不会偷懒反悔。练了两月有余,她没有听到墨阳叫苦一句。
召南的早春还是冷了些,冰雪初融,李昭悫身上的袄子还没换下,仍是冬日的打扮。但墨阳已经穿上春日的常服了,李昭悫看着都冷。
玉岷知道李昭悫不高兴,马上收声,嘟囔着嘴不说话了。李昭悫又往晨风的方向看了眼。晨风艳丽多情的脸上写满冷淡,只是看着棠溪上手教墨阳动作的时候微微蹙眉。发现李昭悫在看她,也只是不自然地往旁边看一眼。
“怎么,你觉得他教得不好?”李昭悫好奇道。
晨风冷冷道:“他教的那些把式,只能防身,不能杀敌。”
晨风是暗卫出身,一眼就能看出棠溪教的动作是用来做什么的。作为暗卫,要学的是怎样可以做到一刀封喉,怎样可以溅出来的血最少,怎样可以杀人于无声间。虽说要从基础的开始,但按现在的学下去,墨阳顶多就学会防御和轻功。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暗卫和死士该学的东西。对上普通侍卫也就罢,要是日后碰上的是暗卫或者江湖杀手就完了。
要一个纯白无瑕的孩子沾上鲜血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晨风能够理解棠溪的心情。可随着今上的衰老,之后的形势只会比现在更严峻。如果不教会墨阳杀招,就不应该让他当公主的侍卫,这反而是害了他。只要和公主说了,公主定然不会拒绝。晨风觉得这样的行为是无用的,他不能每一次都替墨阳执行任务,也不能每一次都将墨阳阻挡在危险之外。
她低头看着李昭悫,出声询问道:“贵主,奴能上去和棠溪说句话吗?”
李昭悫听后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
平滑齐整的石砖被刚刚消融的冰雪润湿,晨风的皮靴踩过去发出嘎吱声。在还未长出新芽的枣树下,挥着木剑的墨阳听到动静停了下来,棠溪立马挥出竹条打了过去,嚷嚷道:“走什么神呢?我让你停了吗?”
墨阳的脸立马红了起来,继续刚才的动作。
晨风走近后,往一旁偏了偏头,示意棠溪到旁边说话。棠溪被晨风打断了教学,想也知道晨风要对他说什么,不耐烦道:“有什么话就说,没必要躲躲闪闪。”
“你确定要我当着他的面说?”晨风挑眉道。
她要当面说了,墨阳指定要和他闹,说不定转头就去跟晨风学。到时候晨风教他些什么东西,就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得了。棠溪抹了把脸,点头道:“走吧,到旁边去说。”
棠溪和晨风刚走出去,他又转身指着墨阳道:“别偷懒啊,我可都看着呢。”
走到墨阳等人听不到的地方,二人站定。还没等晨风开口,棠溪就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太小了,学这些打打杀杀的不合适。”
晨风嗤笑道:“在和他一样大的年纪,我就被卖到了齐王府,被统领选中。每天都要被丢进人堆里厮杀,我所有的功夫都是在活命的时候,自己学会的。”
她又补充道:“暗卫只能一直待在阴影下。有次我出来执行任务,第一次见到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公主,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
“不存在什么年纪小不小,”晨风顿了顿,“若有朝一日,他发现我们为他构建的人间是假的,他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不好受吧?我也是,热乎乎地沾了一手,恶心得想吐。这种日子我们受够了,为什么让他再遭受一遍?我可以保护好他,可以让他不走上我们这条路。”棠溪自嘲地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
“就凭齐王府不养闲人。公主本就没打算让他当侍卫,是他自己选的。他可以不去做,但他必须学。不然我亲自教,你不会想看到的。”晨风说完冷冷地看了棠溪一眼,说完就走回李昭悫的身边,留下冷酷的背影给棠溪。
棠溪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