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瓜
姚静衡前脚回到屋子,后脚就有人敲她的房门。
她当然知道门外那人是陆青斐,但她在桌案前呆了两瞬才不急不缓地走去开门。
“可是有事吩咐我?”
单单听这平静的口吻,旁人难以发觉她的异样。可当面对的人变成陆青斐,这种平静就成了平淡。
平日里巴不得和他时时形影不离,这时候却对他兴致缺缺,不是生气还能是什么?
“你在生我的气。”陆青斐站在门外不进去,直言道。
姚静衡也不邀请他进屋,两手依旧把着房门,嘴角扯出一个笑,摇摇头说:“没有。”
“用晚膳时,你给你师父师娘各盛了两勺汤,轮到我这个师兄,却只得了你一勺汤。席间你给师娘夹了一次乳酿鱼、两次葱醋鸡、三片桂花糖藕,给师父盛了一小碗栗粥,夹了两次素蒸鸡、三片煎豆腐,可不曾主动给我夹过一道菜。我若给你夹什么菜,你转头就给我夹个同样的。
“回来的路上,我都在同你说话,嘴没有歇过一刻,而你只回了我七句共三十四个字,其中的四个字还是我逼你喊的两声师兄。”
今夜的确格外恍惚,姚静衡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在注意她的一言一行。
在惊慌、怨怼、委屈、酸涩和怅惘之后,心间又因为他无微不至的关注而生出点滴甜蜜。一时间数种滋味齐齐涌上,姚静衡哑口无言,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我捉弄了你,你是该为此生气。”陆青斐弯下腰来,有些无奈地与她对视,“可你不该独自生闷气,你要向我发脾气才对。”
她的发脾气就是沉默,席间待他的冷淡已属激烈至极。姚静衡想不通该如何将闷气发泄出去,傻呵呵地问:“我该如何发脾气?”
“你此时想对我做什么?”
她不太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迷茫地说:“我想让你……走?”
陆青斐也不气恼,问道:“我走了,好方便你继续独享闷气?我可是始作俑者,你就甘心放我一马?”
姚静衡忽而对水廊的戏弄看得淡然,不以为意地说:“一些小事而已,何至于放不放你一马?”
“如此最好,毕竟我暂时改不了爱捉弄人的性子,往后定会再对你做出类似的事。你若真能想开,那我便走了?”
陆青斐作势要离开,手臂忽又被拉住。
姚静衡不知所措,想撒手却放不开,想挽留又不懂怎么开口,她甚至都辨不清自己是否还在生他的气。
一颗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偏生她又不讨厌这种动荡感觉,或许是因为,她已渐渐看明,她的心是有着落的,即便被拋上云端,落下来的时候也有他伸手接住。
手掌顺着丝滑的衣袖向下移,她牵住陆青斐的手晃了晃,命令道:“陪我写功课。”
“我明白你想对我霸道些,”陆青斐回握住她的手,走到前面牵她进屋去往桌案边,又回头看着她,“不妨练一练冷眼看人的表情,你如今这模样实在娇憨可怜。”
姚静衡偏要和他对着干,上前两步抱住他的胳膊,侧脸还贴住他上臂蹭了蹭,忽而抬起盈盈水眸仰望他,惊喜地说:“惹人怜爱不也是对人心的霸道?”
不得不说,纵使心知她天真懵懂,陆青斐亦会产生她在勾.引他的错觉。拇指指腹不自觉地摩挲起她的手背,他道:“你最好只对我霸道。”
姚静衡不以为然地噘噘嘴。“我跟别人连话都说不利索,只有被欺负的份。”
接着抽走手,说道:“不同你闲聊了,我要练字。”
手里一下就空落落的,他的心也随之空了一瞬。
陆青斐跟着她在桌案后坐好,又是给她磨墨,又是给她铺陈纸张。待姚静衡提起笔,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走吧”。
“我要去何处?”他傻傻地以为她需要他去某个地方替她做某件事。
笔尖蘸着墨,她说:“你回屋歇着去。”
陆青斐直接端走砚台,又气又笑地说:“你才让我留下陪你。”
“我方才是想让你留下,可此时觉着,你陪不陪我都没甚区别,还不如放你回去歇息。”
之所以没有区别,自是因为呆瓜小娘子对他消了气,他赎不赎罪都成了无所谓的小事。
陆青斐尚未轻松过一瞬,心思又凝重起来。
不生气便不需要他了?
他将砚台放回去,把着她的手蘸墨舔笔,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的伴读,岂有你挑灯夜读,我回屋睡大觉的道理?”
笔筒在指间转了两三圈都没有找到趁手的感觉,姚静衡继续调整,心不在焉地告诉他:“你真想留便留着吧。”
陆青斐不再出声打扰,而是撑着脑袋,安安静静地凝望她的侧脸。
大抵是遇见了疑难,她蹙起眉,久久盯住笔画示例,手腕在空中模拟了好几遍运笔的姿势。
落在纸上的笔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