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冻疮
,拿外套垫在头下面,拉上灯命令他躺被窝里闭眼睡觉。伊佐那老实地躺下,我无端地觉得诡异,后知后觉地懊悔。
等他躺了一会儿,我去卫生间拆手上裹的薄布料,渗出□□结了痂,皮肤和布料黏在一起。用温水洗好手再用水泡布料,能重复用很多次,我正低头端详创口,好不容易能歇下来喘口气,扭头看到伊佐那站在卫生间门口。我吓得往后一倚,把身后的洗漱物品撞掉,落了一地。
“妈妈说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去隔壁找你。”
和伊佐那并肩躺在褥子上,他突然开口对我说话。我死死盯着一片黑的天花板,努力屏蔽伊佐那的存在,但他总要在被子里挪身体,他小心翼翼地动,以为我察觉不到,但每一次窸窸窣窣都清晰得吓人,我仍然紧盯着黑暗中的某个点,伊佐那不确定地开口,对我说一句话的途中,要犹豫好长时间。
“我想知道妈妈每天都去哪里,我也想和她一起去。”
“那你偷偷出门?你妈没告诉你这一片很危险吗?”
“我、我没来过这里。”伊佐那愣愣地说,“我不知道……”
“…你几岁了?”
“七岁。”
我算了算,随口一说:“那不是该上学了。”
“你知道学校?”
伊佐那突然坐起来,手撑在我身旁:“大人是不是都会上学?我没去过!但是妈妈说再过一会儿就去了。妹妹去,我也去。”
伊佐那在上学这件事表现出异常的热情,简直与几十分钟前初见时那唯唯诺诺问啥答啥的模样不似同一个人。他伸手揪住我枕着的外套,聒噪地凑近我耳边用细细的嗓音描绘他从黑川加莲嘴里听来的学校光景,大概就是有很多能一块儿玩的小朋友,学习在他嘴里倒是次要的。
伊佐那的确一副没上过学的模样,但说话逻辑却无比清晰。小孩在我眼里总讲话颠三倒四,他能把想说的东西捋成完整的句子,然后一股脑灌进我耳朵里。我听得心烦意乱,他说话像猫崽子叫唤,好像羽毛挠我耳后根。
我拧过头:“你平时在家也这么多话?”
“我和妹妹说,我教妹妹说话。”伊佐那隐隐带点儿骄傲地说,“每次妹妹一进步,妈妈半夜就不哭了。…你的手会很痛吗?”
我咬着口腔内壁,借着月光看趴在我身旁的伊佐那。他困得眼皮子睁不开,但仍坚持着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他打量我、观察我,好像见到新奇事物。我终于明白我怎么会如此心大地把他领进家里。因为他是一个小孩子,被妈妈护得好好的,随便放在哪个圈子里,都会在一瞬间被分食干净。
伊佐那正用一种微妙的好奇心和善意揣测我。
我第二次用力拍拍褥子:“睡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黑川加莲来我家找人。伊佐那睡着睡着就整个儿翻到我半边身子上,我把他摇醒,给邻居小姐开门。第二次见面她仍然汗淋淋的,脸上有种肉眼可见的急切,我从背后拽出伊佐那来,黑川加莲又极其迅速地放松下来,眼看着要对伊佐那发火,我拦了她一下,催她赶紧回家看女儿。
从那以后,伊佐那开始时不时地在我下班后敲响我的门。最初还隔上五六天,时间过得越久来的越频繁,有时候他妈妈长时间不回家,他甚至把妹妹也抱到我家里。伊佐那的妹妹叫艾玛,长得像黑川加莲,伊佐那把脸颊和她的贴在一起,笑嘻嘻地喊我姐姐。
又过两个月,就连艾玛也学会叫我姐姐。早晨我起床洗漱,时不时听到他们在墙壁另一面对我说话,讲的内容都是黑川加莲。晚上我回家,小孩也准确地在我家门口出现,多次逼问,终于得知伊佐那总白天睡觉,这样晚上就精精神神地来我家捣乱。
不上学也不出门,我似乎成为他们认识世界的唯一途径,只是通过我认识的世界总不太好,我总不能给他们讲爱压榨廉价劳动力的老板。我绞尽脑汁地回忆我的学生时代,把有意思的事给伊佐那讲。
八月开始急剧升温,在厂房里工作,感觉空气是粘稠的,有意识地阻拦我每一次呼吸。冻疮好了以后,身上开始捂痱子,又红又痒,挠得渗血珠,回到家也热得痛不欲生,热得心情很差。把去年夏天用的风扇擦了擦,插上电试着吹,总发出咯拉咯拉的噪音,听了更觉得烦。
黑川家突然变得比以往安静,小孩久违地不挑时间找我聊天。工作很不顺,眼看着又有要失业的风险,上班休息时间要到处问别的岗位,累得精疲力尽,倒头就睡,下家还没找好,组长就约我出去,郑重地拍了拍我的工装。
这个月少得可怜的工资还没拿到,工作又宣布完蛋。走到总路过的居酒屋前低着头愣愣地看手指上印的淡色疤痕,一边听里面的人碰杯,一边看自己的伤,居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疲惫,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迷茫。有一瞬间特别想死,居然找不到任何活着的意义,生活变成生存,乐趣便消失了。我走回家里,感觉腿并非与身体连接在一起,瘫在玄关,呆愣地看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