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识
哈利把自己知道的有关R.A.B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弗洛加特女士,他尽量不去过多形容其中叫人惊骇的苦痛,像是邓布利多喝下药水后生不如死的反应,阴尸的可怕,即便如此,弗洛加特女士的身体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她不像他见过的其他听闻噩耗的人,既没有捂着嘴呜呜哭泣,也没有抽着冷气仿佛随时就要晕倒——老实说,他真的很怕这样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无助的眼泪总会令他没来由的烦躁,就像以前的秋·张,她一哭,他就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做何反应。当然,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坏毛病。
弗洛加特女士虽然也面颊湿润,但她没有一惊一乍,或是急迫地打断他的话问这问那,从始至终,她都保持着极度的冷静,专注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在他说到挂坠盒里的字条时,她甚至一边又眨下一滴泪,一边微微地流露出笑意,仿佛在说:“果然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当然,除了弗洛加特女士,哈利不会忽略现场还有另一位倾听者,即便那人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跟一块没什么活气的石雕没有区别,但哈利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还有谁能够忽略掉他的存在感。
这时候哈利忽然发觉,斯内普的表现几乎和他如出一辙,看起来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僵硬模样,甚至比他还要糟糕,要是在哭的是金妮的话,他至少会过去搂住她的肩膀,说点诸如“别伤心”、“没事的”之类的废话。
不长的故事哈利用了更短的句子把它说完,仿佛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的人生,就埋葬在他略有些混乱和颠倒的词句里。之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弗洛加特女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说话,斯内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弗洛加特女士也不说话,哈利自然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能低着头,盯着弗洛加特女士手里的随身听和斯内普手里的耳机,满脑子乱糟糟地想这想那。
他们刚刚就在一起听这个?那个画面真是比费尔奇跳踢踏舞还让人难以想象。告诉罗恩的话他肯定会说:“你是不是背书背糊涂了?”哦,对了,他还有两页书没背完呢。罗恩和赫敏居然没有出来找他,肯定是知道斯内普在不敢出来。
说起来弗洛加特女士和R.A.B是什么关系呢?听克利切的口气,是曾经的恋人吗?那弗洛加特女士和斯内普呢?看起来很亲密,但好像又没那么亲密。斯内普和他妈妈呢?他前不久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信誓旦旦地说斯内普一直爱着他的妈妈——噢,但愿斯内普还没听说过这个。弗洛加特女士说她曾经还揍过他爸爸和西里斯,西里斯又是R.A.B的哥哥。天哪,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静得像被冻住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长长的鼾声,哈利转头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画框里的胖夫人撑着脸睡着了,还保持着向外侧着耳朵的姿势。
弗洛加特女士也被惊回了神,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在光线暗淡的走廊里看起来似乎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
“波特先生。”弗洛加特女士开口,嗓音有些低哑。哈利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动身去那个山洞的准备,却听她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真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你快回去休息吧。”
哈利有些发愣,忍不住问:“不用我带您过去吗?”
弗洛加特女士感谢般地笑了下,说:“这件事自然是需要请你帮忙的,不过不是今天。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的话,等你考完试可以带我过去吗?”
哈利连忙说:“没关系的,我——”
“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一个星期后的N.E.W.T.考试。”弗洛加特女士用温和但不容反驳的语气说。
虽然她并不是教授,但她的威严让哈利想起了麦格,而她的语气和做派则更像邓布利多。
“可这件事对您来说不是很要紧吗?”他小声说。
弗洛加特女士对他的帮助颇多,他也特别想为她做点什么。
沉默了片刻,弗洛加特女士用很轻的声音说:“它对我是很要紧。但我已经等了十八年了,再等十八天也不过是为这个日期加个零头。”
哈利觉得他肯定做不到这样。别说是这么重要的事,就算只是第二天的魔药课——现在是黑魔法防御课,都能叫他提前一晚开始紧张了。
“N.E.W.T.的成绩并不能代表什么,这七年里发生的一切不会由这个可有可无的句号来决定。”弗洛加特女士看着他,用他不曾在任何人那听到过的语气和缓地说,“但是,波特先生,能别留遗憾就别留,遗憾或许会让你的人生更有层次,同时也会让你永远无法肆意地舒展。我希望今后你在回忆过去时,能多一些感到满足和快乐的事情。”
哈利很难形容弗洛加特女士这番话对他产生的巨大震动,仿佛有人用包着厚棉布的锤子用力在他心口锤了一下,明明不疼,却让他酸麻得眼眶一热。
他匆匆低下头,说:“我知道了,再见,弗洛加特女士——再见,斯内普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