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翠绿中国屏风
“是她吗?”
“是她。”
“见鬼了。”莉莉安·贝尔顿向后一靠,神情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奶酪烤蔬菜端上来了,她还一动没动。约翰·卡瑞尤有些不知所措,当他准备开口提醒她时,莉莉安猛地直起身子,紧盯他的眼睛:“这是诈骗。”
“不,我觉得……”
“你要小心!如果我是骗子,肯定会选你这样毕业不久的学生下手。涉世未深,容易上钩,手里没钱,但是特别好面子,不敢报警。”
“谢谢你的提醒,贝尔顿小姐。”他小声说。
她说得对。他只是个四个月前刚从西北大学梅迪尔新闻学院毕业的学生,托作家姨夫的福,在《纽约客》堪堪谋得一份实习工作。莉莉安比他年长六岁,是《纽约客》的正式编辑,也是荷兰杂志《de Filmkrant》的兼职影评人,负责指导帮助他。她人很好,所以约翰决定和她谈起这件事。
“抱歉,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但她为什么会找上你呢?”
约翰干干地笑了一声:“我也没有头绪。”
莉莉安把那封信又读了一遍:“所以你的确见过她了?”
“见过…没见过,我也说不好。”
“这是什么意思?”她皱起了那两条长而优美的金色眉毛。
约翰回忆起那次古怪的会面。
上周六下午,他如约前往女演员的住所。这套公寓非常漂亮温暖,被暖橙色和玫瑰色搭配着铺满了。一出电梯,他首先置身于一条长长的画廊,画廊的一面是巨大的镜子,好像是叫客人先整理衣冠,再觐见女王似的。画廊的另一面是场艺术盛宴,摆满了色彩鲜艳的昂贵画作,雷诺阿,乔托,德罗内,莫里迪阿尼……他被沉默的女仆带着前往客厅,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一尊凯撒石膏像摆在窗户旁,无言地注视着他。
“好吧,”她拉长了声音,“有点尴尬啊。”
“更尴尬的还在后面呢。”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静悄悄的房子,他不知道公寓用了什么材料,曼哈顿的繁华喧闹完全被隔绝在外。当然,碧蓝色的天空很美,可从这间豪华公寓朝外看去,这片天空就像僵硬的塑料挂画,虚虚粘在停滞的时间上。干瘪瘦小的女仆也不说话,他干干站着,喉头发紧。
“呃,这肯定不是我想要的退休生活。”
“我记得房间里有很多擦得亮亮的金属器具,窗边和写字台上摆着三四盆冷绿色的植物。我站了大约十分钟,问了女仆,找了个椅子坐下,她给我泡了一杯焦糖味道的茶。我等啊等,天色晚了,太阳开始西沉,我告诉那个女仆我晚上还和人有约,就离开了。”
“这话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再待下去了。那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是那个女仆打来的。她说她会把定金、资料和介绍信寄给我,我可以开始写作了。”
“这很奇怪……所以她当时不在家吗?”
“很难说。不知怎么的,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她其实就在房间里,只是不愿意露面。”
“怎么会这样?”
“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我感觉有人在看我。”
约翰还记得那道目光。当他品尝那杯焦糖路易博士茶时,有一道目光从会客室一角射来,好奇而轻蔑地观察他。他忍不住打个冷战,口中的热茶也变成了冷铁。他急忙朝目光来的方向望去,却被一扇翠绿色中国屏风挡住了视线。他想看清那个身影,眼珠只对上屏风表面金羽画眉眼眶中干涸的墨迹。
“不是什么精彩的故事,简而言之,我被放鸽子了。”他简单总结,留下充分的余地。
她用力地拍桌子,神情恼怒:“她以为她是谁?!”约翰在脑海里演练和莉莉安分享这件事的场景时,猜测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好吧……”莉莉安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毕竟那是格洛丽亚·嘉诗,她可能真的身体不舒服。”
他顿时有些烦闷,仿佛空气被一层隔膜挡在鼻腔外边,第一次“见面”时积攒的怨气一下子涌上心头。说实在的,当时他太紧张,有点困惑,没能正当地表达不满。他心底一直暗暗期盼如果有人(最好是莉莉安)替他生气,那他将远比自己发泄怒气要快乐得多。
但是。
“你想说什么,约翰?”她把马天尼里的橄榄挑出来吃掉。
难道权势和名声真能扭转一切?因为那个人位高权重,她就能为所欲为?如果他以身体不适为由临时放了格洛丽亚·嘉诗的鸽子,莉莉安还会为他辩解吗?而那个故弄玄虚的女人,格洛丽亚·嘉诗,她究竟想干什么?他只是个小人物,正式发表的作品不超过五篇,而且还是在校园报上。明明是她自己主动写信过来,却连面都不肯露!他凭什么接受这样注定充满刁难、冷落和鄙视的工作?他大可以把全部精力投入杂志社的工作中,那才是人生的正道。就这样,他会把钱退回去。再说了,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