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会

丝织坊。

不，现在应该叫做，万年街云锦织坊了。

织坊坊主兼HR云姒华，在云锦织坊外头支起张红木长桌，桌边是她从崇雅暂时借回的旧式织机，桌上摊开摆放着本登记手册，纸面上清楚简略地记录下来，被招进来的女学徒工，她们的姓名年龄等个人情况。

在云姒华背后的庭院里，一口有两人合抱那么大的黑铁锅，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薛三娘子厨艺水平远超于现在的年纪，大铁勺卖力搅动，锅里是棕褐色的肉汤，炖得很实在，把肉块切得有拇指大小，大块土豆颗粒粉糯，大白菜被熬得绒呼呼的，几乎化在汤里。

“吸，好闻，真好闻啊……”

天冷，化雪更冷，所以就显得饭菜更香。

来应聘云锦学徒的女子们，光闻见这股味就走不动路了，除非排队排到跟前必须要回答云姒华的提问，其他时间眼睛都是往食物方向望着的：

“你以前学过织布吗？”

“学过一点点，可俺手笨，没学会，俺娘就不让学了。”

“那很遗憾，我这儿可能不适合你，下一个吧，二娘，给这个姐姐盛碗饭！”云姒华利落地吩咐，后头薛二娘子端起海碗递过，小冬月用她还能动的那只手臂，拿起馒头盖在菜上。

“谢、谢谢啊。”

原来没当上学徒也给饭吃？

云姒华继续面试：“这位姑娘，你听说过云锦嘛？”

“就是那个……那么什么歌里唱的对不对，我这两天脑子里一直是这个曲子，‘穿好衣，用好料，崇雅云锦呱呱叫’。想忘都忘不掉，简直魔怔了。”

“嗯，这个可以，了解我们企业文化，上机来织两下，很好，就你了。二娘盛饭！！！”

薛二娘子又是端来满满一碗饭。

云姒华：“小姐姐，如果在我这里当学徒，目前我只能够管吃管住，可以接受吗？”

“能每顿都吃肉汤？”

“那得看我的经营情况，”云姒华如实地交代，担心人家觉得受骗，她补充道，“不过我吃什么，你们也吃什么，这还是能做到的。”

“那太好了，我来当学徒！”能跟织坊坊主吃同样的饭，肯定伙食不会太差。

“嫂子，后头饿晕一个……”

“先抬下去，肯定低血糖了，冬月，去罐子里拿四郎五郎的糖！”

四郎五郎：？？？？？

由于云姒华的慷慨，无论能应聘上的，还是应聘不上的，大伙儿都能得到一碗热气腾腾的大锅菜，所以哪怕是没有纺织天分落选的女子，也会念着云姒华一饭之恩，替她宣传造势。

至于那些应聘上织坊学徒的女子，亲眼看到这织坊坊主云娘子，年轻漂亮又有人情味儿，给了她们踏踏实实吃饭睡觉的地方，怎能不在心底勉励自己，要卖力织锦干活呢？

招工信息在流民聚集点一经发出，直到薄暮沉沉，云锦织坊外头的队伍，依旧排成长龙。

三娘把食材货真价实地又倒进大黑锅，架起柴火，煮上晚饭。

云姒华翻翻手里的花名册，今日拢共招收十九名学徒，加上自己跟薛二娘子，还有过段时间身体康复的小冬月，这织坊共二十二人，所有花楼机都能够热热闹闹地开工了。

唔。

考虑到自己之后会出去谈生意，或者专心搞技术开发，又考虑到有女工身体不便会请假，她故意留了两个闲余的位置。

云姒华将本子一合，思忖片刻决定收手：“诸位，不招了，招够了。”

后头来应聘的女孩子们明显脸色暗下去：“啊，这……”

大伙儿知道消息有早有晚，有些当时是持观望态度，有些对云姒华这招收学徒的启事完全不感冒，还有些纯属就是知道这里能混碗饭吃白食的。

云姒华不是做慈善的，她骨子里就喜欢那些有闯劲，敢拼一拼敢想敢干的女子，所以后面这些奔着投机来的学徒，其实不要也罢。

不过眼看三娘把饭又快做好了，反正钱已经花出去了，她把冯掌柜给的十两银子的定钱，全换成了食材，吃不完也是浪费。

所以趁此机会，结个善缘也罢。

云姒华起身站在人群正中：“我这织坊不大，如今用不到太多人，今后肯定要再招更多学徒传授织锦技术。眼下我们跟崇雅绸缎庄签了独家售卖的合同，崇雅以后卖我们的云锦！饭我请了，还望各位姐妹帮我们做做宣传，也不用太费劲，大伙儿跟我一起唱唱宣传曲吧~”

——穿好衣，用好料，崇雅云锦呱呱叫。

——穿好衣，用好料，崇雅云锦呱呱叫。

……

歌声如温润水波。

就在云姒华拉动流民们宣传崇雅绸缎庄还有云锦的当口，隔着几层人墙，有盏光晕呈杏黄的灯笼，照亮了师爷钱志来，还有县令曹大人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