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
“小姐?”王嬷嬷甫一进门就看见地上凌乱的碎瓷片,她心惊肉跳地将汤盅搁在黑木方桌,走到屏风后面,看许暮面容虽憔悴病态但躺得好好的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她从食盒里拿出白玉碗勺,盛了一小碗想先放凉些许,然后回到塌边蹲下,眼眶微红,声音沙哑地唤了声许暮。
“王嬷嬷?”许暮咳嗽两声,有些虚弱地喘了两口气,苍白清丽的脸上满是倦怠,“怎么了?”
“小姐,您要喝水吩咐一声就是,怎的还自己起身?翠云红翘这俩小蹄子平日里就是被您惯坏了,您别怪我越俎代庖,今日非得让她们吃点教训。”
王嬷嬷瞧着瘦弱的少女心疼极了,她眉眼间蕴藏怒气,将白玉小碗端过来看着许暮就想喂她。
“嬷嬷,是我自己不中用,何须责怪旁人。”许暮优美的唇角带上几分苦涩,“这瞧着不是药?”
”是呀,这是顾大人给的雪莲,祛风胜湿的佳品,对您的身体大有裨益。”
“我这身体劳烦表兄操心了……许暮一介罪臣之女,何德何能呢?”
这话说得卑微,但王嬷嬷总归听出几分阴阳,她只当错觉,放柔声音规劝道:“小姐,您不必妄自菲薄,如今以顾大人的手段,在这京城为您择一门极好的亲事不过举手之劳,只求您不要作践自己了……”
许暮咬了咬干裂的唇,苦笑一声:“嬷嬷放心,我不会再执迷了。”
这话王嬷嬷并未听进去,只因许暮少女心性,执着情系顾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说是痴恋也不为过,这次落水也是偶然间听婢女侍从说起顾渠与大理寺卿之妹的婚事,伤心欲绝,慌不择路才落尽荷花池的。
要真是这大病一场可以放下不该有的心思,王嬷嬷少不得要去寺庙烧香还愿。
看着眼神澄澈,小脸瘦削的少女喝汤的模样,王嬷嬷忍不住心痛难耐,她抬起苍老的手疼爱地摸了摸许暮的发髻,从袖间摸索着掏出一只支银簪。
“这簪是嬷嬷我想送小姐的生辰礼,已经特地去法华寺求大师开过光嘞,还诵了经的,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小姐如今竟已经十八了,您这婚事已经耽搁好几年了,若老爷夫人在世,断不会……”
“王嬷嬷!”许暮将勺子重重一撇,神情严肃,眼角不怒自威的冷厉让王嬷嬷吓得脸色一白。
“嬷嬷,慎言。”许暮放柔神色,握住她的手,无奈道,“这府中人多口杂,如今我寄人篱下,有些话提不得。”
说罢她放下碗碟,亲昵地挽着王嬷嬷地手,将头靠在她胳膊上笑得十分惹人疼惜:“嬷嬷,替我戴上瞧瞧?”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王嬷嬷方才被敲打的那点不适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心软成一摊春水,粗糙的手指捏着银簪那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将簪子一点点旋进许暮发间。
见许暮喝了整整一碗雪莲汤,王嬷嬷才欣慰地想收拾东西离开。
“嬷嬷,这雪莲汤做得甚是合我胃口,不如放着案上,等晚些时候我还能再用。”
“小姐,切莫贪凉,你要喝了可得喊我们热一热。”王嬷嬷伸手不太想放。
“无妨。”许暮穿着一身素衣,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得人畜无害,温婉动人。
王嬷嬷见她坚持且面色也红润了几分到底还是由着她了。
门被小心翼翼关上,许暮原本的神色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晦暗不清,她伸手按了按床头一个凸起处,只见那板子哐当翻转,露出内里空心的暗格,一个少女正昏迷于此,
许暮看了半晌,抬手将那发簪拔下细细端详了一会,伸手摸了摸那少女的发髻,拖着她的下巴将簪子插了进去。
……
因着这病,整整十日,许暮喝着那些汤汤水水都几欲作呕,好在眼看着她面色日渐红润,谢太医把脉后也直呼这湿气几乎祛除殆尽,许暮这才终是离开了那金丝软榻。
这日,天色放晴,府中桃树竟开出一些花苞,翠云与红翘折了桃枝放在敞口白玉瓶里煞是好看。
许暮只多瞧了几眼,翠云那丫头便鸡贼地撺掇她去院里看花,红翘虽稳重些,到底孩童心性,三言两语竟带着大病初愈的许暮往院里赏花去了。
走到中途,刚给许暮披上大氅,翠玉便慌里慌张叫起来,说是忘带了手炉,许暮只摇头失笑,看小丫头摇晃着双螺髻,红发带随风飘摇,一转眼便跑远了。
红翘扶着着许暮的胳膊,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但许暮今日的装扮也确实精致。
两个丫头说大病初愈需得喜庆些,给许暮梳了个精致的发髻,头上簪着白玉花,还有粉银缠花,那张苍白到有些透明的脸未施粉黛,只抹了一点点红色的口脂,便教原本清丽如同冷月般的脸瞬间秾丽了起来,看的翠玉忍不住都有些脸红。
她裹着天青色的大氅,浅蓝色折枝海棠花裙长得拖至地面,走过河上那座石桥,天色逐渐暗了些,满树的桃林映入眼帘,许暮的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