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渡
“你们,何处来人?”黑衣人凶神恶煞,瞟过她所配长剑。
乱世之中,即使普通之人,出行带着防身武器也很正常。
“大人,我与妹妹是梧州人士,乃是去凉州省亲——”
李渡交去过河费,便被黑衣人推搡着向前。
他脚步虚浮,险些摔跤。
那人目中轻蔑得很。
过了铁渡索,二人才与一众行人上了黑木船,船虽不大却也挤下不少人,在沧浪中摇摇欲坠。
目光所及,阿泽很快瞥见了不寻常的身影。
神色定然,似随船而晃,实则步稳身沉。
接着放眼,人不在少数,她沉了沉眸,将视线锁定在一位带着乌竹笠的青衣人身上。
他为首。
借着拥挤的人流,她刚好与其擦身而过,虽只是余光一瞥,其容颜她从未忘却。
那人避人耳目,不愿引人注意。
她如常回到李渡身边。
“怎么回事?”李渡视线被挡住。
“是温薄。”
她轻声道,垂眸间想起在陵川时挑衅的裘龙一伙,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李渡一惊,很快沉默下来。
那日小蝶坟前有人新去祭拜,只可能是温薄。
只是她如今身为一门之主,究竟为何跑到这蛇鼠成窝的棺山来?
正想着,阿泽瞥见那棺山阴雾中也开来一艘乌船。
老远她便见船首立着一抹彩衣身影,颇为显眼。
她心头一陷,二人乔装打扮,又刚至棺山,不至于被裘龙等人发现。
那他们的目标便只可能是温薄一行。
看来之前福来客栈,惹怒白面男子的人,便是她。
船近,那彩影清晰起来。
他身后走出一白衣,是那日的宠儿。
男子面色不好,扫了眼对面塞满人的破船,船上之人皆面露惊恐。
这让他颇为得意,掌中一旋,一尖牙镖从袖中窜出,直奔船上一无辜人。
牙镖深深入那青年肩膀,他滚地哀嚎,所有人顿时缩起脖子。
阿泽跟着蹲身,眼神却不由冷了下来,如此残忍杀性,让她心头起火。
然看向不远处的青衣身影,却已然不见,定睛一寻,温薄在悄无声息朝船头靠近。
她要暴露自己?
“去温薄身边,拉住她。”她皱眉,低声朝一旁握拳的李渡道,眼神却盯向那越来越近的乌船彩衣。
李渡反应过来,挤开人群,险些被雷厉风行的温薄掰断手腕。
“不能去!”
他低声喝人,一旦事发,整船的人都会入险。
“那是我的人!”
温薄紧盯着那撑伤呜咽的青年,若她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苟且在此做什么?
但李渡却记得阿泽的嘱托,死死拉住她手臂,温薄只能背靠着船舷,与他蹲坐下来。
方才一番动静引得船上乳儿惊啼,那怀抱孩子的妇人只能战战兢兢地捂住小儿之口,同丈夫女儿一起将其护在胸前。
那人却哈哈一笑,很是满意。
“好了,跟这些人计较什么。”裘龙抿了抿唇制止,他不是心软,不过听着哇哇哭声,心燥。
“最后一个。”
白面男子眉目间闪过不耐烦之色,又一镖如同猎兽般紧接而下。
此镖的目标正是紧紧拥在一起的一家四口。
何其该死!
阿泽即刻掏出碎银打中那丈夫之腿,他一个前压,恰将一家人扑倒,躲过利刃。
船身一震,那腐朽的船舷却断裂开来,紧紧抓着的小女儿被人群挤晃,坠入浊浪,清鹂般的喊声牵动人心。
她心惊不已,飞过人群,脚踏船舷下翻,一手攀紧,轻鸿点水般将人捞起。
满载的木船在沧浪间摇晃不止,她几次欲将身下少女甩上船去,却不好借力。
惊慌失措的家人想要帮忙,又被晃得站不稳脚。
她咬牙再试,脚下浪贪婪舔舐,欲将少女吞入腹中,就在此时,对面因她搅局而恼怒的白面男子又飞来一手牙镖。
牙镖在半空中被弹了开来,同时有人倒挂金钩,伸手将下方女孩拽住。
那手白皙如雪,腕上金镯在昏天下仍闪闪发光。
是温薄,二人合力将少女甩上船去,共同翻身并肩船舷。
有惊无险。
满船人纷纷庆幸,小女子亦在父母的安慰下簌簌流泪。
然白面男子却是气急败坏,连发几刃。
这对她们而言不算危险,然其阴毒之处,在于发刃向船底,是要一船的人为他的不悦陪葬。
二人皆不想牵连无辜之人,四目一对,明白了对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