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门,无尽门
也不过是机关义肢而已。
四年前的会武一甲,那年他想必意气风发,若不是关羯的阴谋,如今定也成了闻名江湖的高手。
可惜机关算尽,却还敌不过仇人的狠辣。
她眼中幽深,盘腿坐下,对那张可怖的面孔视而不见,看向前方局势。
吕熠左手只怕无力动弹,对上这穷途末路,阴于常人的困兽,竟游刃有余,可见先前龙首窟中,就已在暗暗积蓄精力。
好生狡诈,这样一看,那诡计多端的关羯,在他手下也只有落败的命运。
可怜她一路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还心软送上仅剩的一口水去。
虽这般想,她倒未曾错过二人一招一式,毕竟或许半月之后,她也会站在此人的对面。
果不其然,那关羯先前慌忙逃窜时定被郭酒泉暗算得不轻,如今剑光如雨,挥舞着并不趁手的大刀,节节败退。
终在低首的一刹,被她那柄方棱宝剑穿胸而过。
满地鲜血在冰面晕染开来,瑰丽而肃杀。
吕熠并没有一剑将人了结,反左手推剑,疾步踏红,将他死死钉在了那棵珊瑚石树上。
刹那,树间珍华宝叶琳琅作响,犹如天籁,整个镜窟摇曳生辉。
树下之景却从不美好,她听见关羯带着不甘与怨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背对着此处的吕熠朝人靠近,定然回答了什么,她却听不清楚半分。
那罪人青眼瞪大,浓重的惊奇愤恨逐渐化作畏惧,仿佛死神就隐于身侧扼其咽喉,他却无力挣扎。
没有濒死的眼泪,她却注意到他下身青袍上的血迹,被晕开了些许。
身旁人开始咯血不止。
她连忙按压着人深可见骨的伤喉,却无法延缓他生命的流逝。
“关羯已死,出洞之法可以说了么?”
然郭酒泉只死死盯着绝望等死的宿仇,面上闪过大仇得报的快意。
“出口在哪?”吕熠走近,亦蹲了下来,挡住人望去的视线。
郭酒泉长久不见天日的幽瞳这才看向他,只见一张与他相似的赤狐面。
他徘徊在生死边缘,神情深邃难解,忽而不可思议地扭转右臂义肢,朝眼前人伸去。
一旁阿泽以为他垂死之际还想拉一垫背鬼,立刻出手阻止。
然刚一抓住,便见吕熠将赤狐面摘了下来,一双同样幽深但更具傲意的眸子与人对视。
她感觉钳制的手臂正在发颤,而那将死之人眼神平静闪烁着的,不知是洞内镜光,还是人心曾有的灿烂。
她有一瞬的怀疑,难道此人认识吕熠?
然见露出真颜的他很快戴回了面具,而郭酒泉头一歪,枯寂的眼中分明释下一滴清泪来。
那墨色过浓的深瞳一经涣散,便是那株流光珊瑚,也再照不亮了。
她心中嗟叹,看向吕熠,见他收敛着眸色,不知是否也在猜测她所猜测。
“畲山渡人善奇工机巧之道,此珊瑚树上,有玄机。”
吕熠站了起来,二人踩着满地血花,无言至树前。
树下关羯尚未死透,然心已堕地狱。
她抬头望去,郭酒泉方才僵在半空的那只假手也不知何时指来,像是死前回光。
竟与吕熠所指,不谋而合。
他很快提气飞上了树顶,不知有何动作。
阿泽便留心观察四周,耳中很快捕捉到细微动静,似有利物,穿寒裂风。
她仔细辨别,眼睫一颤,随即连连退却数步,整个身子作云燕翻翱之态。
与此同时,郭酒泉背靠的那面冰壁忽而咔嚓粉碎,从中射来三支破冰之箭,在她上方如群鹰驰过。
威力之大,将对面那冰霜镜齐齐击碎。
箭如入深海,没有回响,她于混乱中站定身姿,又生出奇异的直觉。
直觉就在方才,那群箭齐射处,有什么影子急速逃走。
果然掩于幕后,纵观了全局么?
她眼神霎寒,亦如利箭投去一眼:“哪道门?”
吕熠已提着一只珊瑚树上的萤火灯笼落地,走向箭发之门,脚下震落的花叶响声清脆。
“蛟丝阵可控生门死门无尽门,方才关羯所走为死门,你我身后那道还有来时所走,皆是无尽门,眼前的,便是生门。”
他并未看她,而是在生门前俯下身来。
她也顺手取下一盏朱灯追去,见人左手血痕尚干涸,右手又开始滴答冒血,想必树的顶端也藏着一方蛟丝阵。
但他仍用干净的指尖拈起一颗青光熠熠的珠子,掐着郭酒泉下颚,扔入了人口中。
她总觉眼前人对局面太过了解,但并无理由相问。
率先攀上生门,双脚一离开数尺寒冰,身下钻心的寒痛便缓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