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结良缘
将军与公主的大婚,自然是京中的一桩盛事。
这日罢了朝,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绵延得看不到尾。百姓们纷纷围拢在街道两旁观礼,争抢撒出来的喜糖和喜钱。
谢元清身穿锦绣鸳鸯大红喜服,墨发以金冠赤带高高束起,所骑的汗血宝马脖子上亦系了红绸,衬得他温煦如贵公子,不似平日里那般凌厉张扬。
热闹归热闹,但人潮太过汹涌,难免会有踩踏推搡。顾景曈怕伤着了姜阑,并未带她挤入人群中,而是在临朱雀大街的茶馆二楼包了个雅间,于这个视野极佳的位置静坐观赏。
今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无云,于这个盛夏时节而言,却未免有些过于炎热了,好在还有丝丝缕缕的凉风自窗牖间袭来。姜阑捧着一碗酸梅汤,碗中冰块被暑热消解,融得越来越小,渐渐于汤中隐没不见。
底下喧闹人声遥遥传来,嘈杂得听不真切。唯她仰头一饮,碎冰碰壁,清清灵灵地撞进顾景曈耳中,叩响在他心上。
浩浩荡荡的人马向宫城行去,前往迎公主的花轿。一盏茶后,队尾终于转过了街角,喧嚣尽散。
白露看够了热闹,捧着一大把糖跑上来,献宝似的奉到姜阑面前:“我抢了好多喜糖,姑娘看看喜欢什么口味?吃了也好沾沾喜气!”
“你这丫头!”蒹葭追在她身后,轻斥一句,“多稀罕的东西,也值得来扰一遭姑娘!我们晚间要去将军府吃喜酒,还能少了喜糖不成?”
“你别训她,难为她一番心意。”姜阑轻笑着拦下,从糖果堆中挑出一粒来,“我尝尝这枚桂花糖吧。”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巧地剥开糖纸,震颤出一阵悉悉簌簌的细响。
她言行回护,白露愈发得意,回过头冲蒹葭骄傲地挤眉弄眼。
顾景曈将几人的互动敛入眸中,清冷眉眼微微笑弯成柔和的弧度。
日头西斜,他终于起身,随手整了整衣袍:“走吧,我们现下去将军府。”
将军府门前更是满目喜庆,不似往日威严肃穆。门匾上悬着鲜亮的红绸,柱上左右对称地贴着喜字,连两旁的石狮子也装点起了朱红胸花。一大串鞭炮如地毯般铺开,小厮执了引烛正要去点,顾景曈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姜阑的耳朵。
他的动作熟稔而自然,近乎像是本能一般。他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如一道坚不可摧的温暖屏障。
她听见鞭炮噼里啪啦的闷闷爆响,人群的欢呼与笑闹似乎也隔得极远,好似这些纷纷扰扰的事与她不在同一个世间。她的注意力全然落在他身上,他咫尺身侧,近乎呼吸可闻。
她就像砖缝里长出的青草,生来命贱又坚韧顽强,从来不需要人精心呵护。他却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好似她是温室里娇养的花,受不得丝毫的磋磨与伤害。
仲明递上了礼单,一行人被引入正厅。
成亲的诸项事宜,喜婆早已反复叮嘱过,端惠素来聪慧持重,举手投足皆严规合礼。反观谢元清,平时也是个靠得住的,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反倒手忙脚乱,幸好有端惠在旁低声提点。
新人拜过天地,入了洞房,谢元清又出来敬酒。说是敬酒,以他的身份地位,还未走到哪桌,那桌的宾客早已悉数站起,恭恭敬敬地躬身道贺。
顾景曈与谢元清是平级,只他生受了这份礼。谢元清双手捧执酒盏,言辞恳切:“我与端惠公主之事,多亏顾相周旋成全。我知顾相不善饮,这杯我干了,顾相以茶代酒即可。”言罢,他率先仰头一饮而尽。
顾景曈也不推辞客套,果真与他饮下一杯茶。
烈酒滚入腹中,愈发热得谢元清出了一身薄汗。他的目光在顾、姜二人身上流连几转,促狭笑意在眸中氤氲:“我与端惠公主相识不过数月,如今已然成亲了;顾丞相与姜姑娘乃是青梅竹马之谊,这亲事……”他尾音一扬,满是调侃意味,余下的话俱在不言中。
姜阑红了脸,羞赧地低下头,垂落的泼墨青丝间露出一截通红的耳朵尖。
顾景曈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微敛了眸光,淡淡提醒:“后头还有几十桌的宾客等着,谢将军还是别在这儿耗费太多时间为好。”
这是撵他走的意思了。
谢元清啧啧叹了两声,附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想替你试试姜姑娘的心意,偏你护得这样紧,神仙也难帮你了。”
姜阑内力深厚,他这话语声虽低,却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中,她的耳朵更红了。
顾景曈垂眸把玩着手中青瓷茶盏,语气淡漠一如既往:“不劳谢将军费心。”
喜宴过后,宾客尽散。
顾景曈与姜阑相携从厅中离开,只见将军府中处处都点上了灯,点点灯光亮如星辰,仿佛银河落于地上,反倒是天色已晦,一时间只让人觉得天地颠倒,好似置身星汉之中。
姜阑一时看得愣了,顾景曈察觉到她脚步微顿,便停下来等她。星星点点的灯火落在她眸中,似无边灿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