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行
好似陡然陷入了某种出神的状态,完全没听见她的问题,魔怔了一般反复喃喃念着:“月娘……月神大人……小宗……救命……月神……”
在这诡异到极点的呢喃中,迟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随着门外廊前传来的,一声一声的脚步越跳越快。
莫炬野暴躁地一剑又一剑劈在身旁的器具上,木屑飞扬,没动用任何灵力和剑法,纯粹为了泄愤。她依旧目不能视,世界于她而言一片漆黑,仿佛一个永恒的夜晚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她怎么能让迟泊在她自己的剑阵中消失?怎么能再中一次诡计?
莫炬野的思维卷入狂暴的漩涡中,所有积压至今的负面情绪都完全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她控制不住地去想最坏的结果——要是迟泊再也回不来了呢?要是她再无复明的可能了呢?要是……迟泊死了怎么办?
但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又近乎残酷地逼迫自己迅速平静下来。她不愿自己的情绪被一股暗处的力量掌控,也不愿随她们所愿。
瞎了就瞎了吧,她对自己说,反正师尊肯定有办法。
“师尊肯定有办法”这几个字让她迅速地平和了,并冷静下来。出于对忘忧君天生的信赖与崇敬,她本来空荡荡的心忽然就有底气了起来,但那丝不停歇的怒气漩涡仍在继续着,对那个莫名其妙的敌人,对自己。她颓唐地想:要是救不回迟泊,我也无颜回宗面对椒兰君,更别提请她们治疗眼睛了。
不论如何,她决定先离开这家客栈再说。在她凭着记忆摸到那最后也没能打开的匣子处时,忽然听得窗户被人短促地敲了两下。
这一夜的种种经历已经将莫炬野的条件反射千锤百炼出来了,她抬手就是一道凌厉剑气,听声断位,直直冲着窗棂而去——赔二十两也是赔,赔五十两也是赔,她已经不再顾忌了。
窗纸破裂,与木头被齐齐截断的咔嚓声随着风声呼啸而去,窗外传来一声轻呼:“哎呀。”
是个女子,且从气息来判断,修为只可能比莫炬野高。莫炬野不敢懈怠,就要出第二招时,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了她的手上,手指与手掌上都生着一层薄薄的茧,虽然并未使多少力,但莫炬野就是无法动弹,连抬手都做不到。
此人修为至少在半步元婴。
未知女子歉疚道,虽然无半点真情:“真是对不住,但在下也只是血肉之躯,要是生接剑修一招,会变得很不体面的……我只是用定身符将你定住了而已,不会有别的事的,莫怕。”
莫炬野森森道:“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来救人一命的。这位道友,你若是拿起这匣子,再试图走出房门,可就不只是被重伤的问题了。你会死。”
女子的声音温润如玉,语调不急不缓,但那只控制着莫炬野的手却始终未曾移开。“这是‘月神’的老把戏了,扰乱心神,不知不觉中设阵将人困住……莫说你是金丹修士,就算是元婴圆满,来了也是出不去的。而且你如今失明,朋友又下落不明……”
莫炬野打断她,狠戾道:“你再不将我放开,我就自爆,到时候就算杀不了你也会重伤。我只数三下……”
女子像是被她的不要命给怔住了,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也并不多么豪气万分,如石上清泉,仍端的是一派如玉君子的架子:“道友,你难道不知道以你我的修为差距,我能在你催动灵气自爆前就杀了你吗?”
莫炬野也笑了,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
“那不妨试试,看是你杀我快还是我杀你快。”
话音未落,莫炬野浑身上下的皮肤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而她的骨骼因为庞大的气流挤压而咯咯作响,如同被风吹得摇摆的青竹。在疯狂嗡鸣的九疑剑与尖锐的耳鸣之间,莫炬野感到那只手从自己身上移开了,并且那人似乎倒退了几里远,连气息都模糊不清。
她一松手,莫炬野立即强行压下了在经脉里暴走紊乱的灵气絮流——她并非真的要自爆——好吧,其实和真的自爆也差不了太多,只是尽量拖延了爆体的时间。恢复自由后,她立即拔出九疑剑,对准那气息的方向挥出那日对触手魔挥出的致命一击。剑气横秋,她不顾自己尚不能视物,且经脉几乎全部被灵气撑得爆裂开来就要破窗而出追上去连击,但因为气血实在亏空一跤摔倒在了地上。
那气息又近了,这回不在似方才那般戏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道友,你真是不惜命啊……”
“我惜命啊,我可太惜命了。”莫炬野赌成功但也赌输了,此时心态已经诡异地放松了下来,完全不知害怕为何物:“我要是不惜命,可就真自爆了,金丹八重的自爆……嘿嘿,最起码死了还有个垫背的。”
她躺在地上,竟也懒得起来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道:“但我转念一想,我的命不说重于泰山,但和你这种偷偷摸摸听人墙角的鼠辈同归于尽也实在是浪费。”
听到这番近乎无礼的话,女子又笑了起来,这笑声比起方才多了些隐隐约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