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行
迟泊睁眼时看到的是满目的红色。
红烛,红灯,红窗帷。几乎目光所及皆是刺眼的红,空气里飘荡着腻人的果香。
一张猩红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迟泊噎了一下,硬生生把惊呼咽回了肚子里。她认出了这张脸:是在闹市她们询问的那位中年妇人的脸。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她身边窜出,那是她身边的小女孩。
现在看来,虽然小女孩面颊凹陷,脸色不自然的青白,但却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涂抹任何颜料,只有中年女人不止将脸涂红,如今甚至将身上所有裸露在外的地方都涂成了红色,连衣服都由那日的粗麻布衣改成了艳得近乎俗气的红色。
见她醒了,中年女人本来无甚波澜的表情舒展开来,扭头吩咐小女孩:“去水缸给姊姊打一碗水,再拿两个莲蓉月饼来。手脚麻利点,别惊动了月神大人。”
小女孩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中年女人看着她的背影跑远,直到再也不见踪迹,才转回头无不感慨地叹道:“小宗是个好孩子。”
迟泊已经感应到附近有多处水塘似的水源,因此她并不特别慌张,只是警戒着默默调息,在心里把过去背过的结印手势和灵气调动都再次快速过了一遍,并不和女人搭话。中年女人见她内心抗拒,也并不勉强,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似看守又似保护。
过了一炷香左右,迟泊才终于从浓重的魔气中将那仅存的灵气在经脉中运转一个周天,如释重负地深深呼出一口气,从软席上站起身,也不管旁边的女人,径直向门口走去。
中年女人叫住她,声音依然平静:“停下,姑娘,你出不去的。”
迟泊试了试,确实完全无法踏出这道门槛,想来那劫掠自己到这里的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方才那小女孩身上可能有特殊的门令。思及此处,她左手掐诀,右手两指并拢在空中画了几道引水诀,戾道:“来!”
两股湍流在她身边缓缓出现,翻滚摇晃着,随即又并拢成一股巨浪,随着迟泊狠狠一挥如惊涛拍岸之势撞向紧闭的门扉,水声震天动地,只听见“彭”的几声巨响……
大门安然无恙。
迟泊只感到肚腹被毫不收力的一拳打中,还没待她反应过来,骤然浮现的符文就将她向房间里猛得撞飞出去。迟泊咬着牙两指一划,那些召唤来的水波在她撞上墙壁之前垫在了身下。即便如此,她仍是软绵绵地摔落在地上,四肢如同被折断了一般,“哇”地吐出一口血。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疼得惊人,内脏更是宛如破裂了似的,只凭着仅剩的那点神志才没有昏过去。这是她头次受这样严重的伤,也是她头次发现原来之前椒兰君揍人根本就没有动任何功力,纯粹看着吓人罢了。鲜血流失的感觉和不真实的断裂感并不好受,一时间让她手足无措起来,只觉得天昏地暗,自己似是马上要死了。
但是她绝不能就这么死了。在恐惧过后,她的怒气如火堆里新浇了两缸热油,几乎已有熊熊燃烧之意。而在迟泊挣扎着爬起来时,中年女人慢慢地走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并无嘲讽,却蕴满了怜意:“姑娘,我警告过你……”
迟泊露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笑容,随后呸了一口混着碎齿的血出来:“哈,那又如何?难道要坐以待毙不成?”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托住手臂试着给自己正骨。中年女人又叹息一声,软道:“我们之前见过的。”
迟泊依旧愤怒地瞪着她,不解其意。
“我当时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仙人……修士。”见迟泊痛得浑身发抖,女人伸手过来想要帮她扶住胳膊,但被躲过了,“所以这个门,你是绝对出不去的。”
“你如何能认得我?我分明戴了面具,难道你有什么奇能异术不成?”
“气。我虽然是普通人,但幸亏月神大人垂爱,分了我一缕气,可令我看清所看。”一提及那个所谓的月神,女人的语气就变得格外虔诚和温柔,“幸亏了月神大人……听说月神大人也有个女儿,真是想见见啊……小宗一定能和她成为好友……小宗的病全靠月神大人了……真是慈悲的神……”
月神就月神了,有个女儿是怎么回事?迟泊简直被这个□□搞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试图重新调息,却发现由于伤势过重,她的身体需要时间去恢复,因此根本运不起气来,只好尽量套取情报:“月神是谁?”
女人看她一眼:“从你不知道祭月节在哪日开始,我就发现了,个子虽然长得高但还是个小孩子呀……而且还是外乡人,不知道祭月节祭的究竟是谁……”
迟泊又不是中原人,哪里会知道祭月节是什么,祭祀谁,平常宗门里也不教这个。忽然她想到了在莫炬野房间听见的更词,试探道:“月娘和月神是同一个人吗?”
女人愣住,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月娘和月神是同一个人吗?”
迟泊:“对啊,她们是吗?”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