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到尘埃里

自家人在轮班，每天早七晚十二，周五至周日连续三晚几乎都会通宵。

恩养要在剩下的两个月里，过年之前记下上万种商品及对应价格，所以从开门到打烊她一直在店里“学习”。

人少时她是收银员，人多时她是摆货员。

中午吃饭时间，还是表姐的媳妇送餐过来，她真的是恨死了，想回去午休一会儿都没理由。

恩养安慰自己，看在工资一定很高的份上，她吃点苦又何妨。

结果妈妈打电话来叮嘱她，不准收表姐给的任何生活费，工资也不能要。

纯白干，还人情。

这一天，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情侣走进来，勾肩搭背很是恩爱。

恩养系着灰一块黑一块的围裙在拆箱，要把五斤装的饼干提出来一一摆在架子上。

听着都市男女张口闭口去准备哪里旅行，晚餐在哪家高档餐厅……

恩养只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要是万医生在，他一定也会把她当宝贝的宠。也不知道张警官找到他了没有。

……

“恩养，现在人少，摆货的事让员工去做，你去收银，尽快熟悉电脑。”

二表姐过来嘀咕:“那是花钱请来的员工，你把她们的活干了，他们就闲着了，钱不就白花了吗？要有点眼力。”

呸，刚才我站在收银台演练，大表姐就让我去摆货美其名曰熟悉商品，现在你又来这套话。

恩养按耐住火气，去到了收银台。

所有的商品都堆在一个塑料篮子里，零零碎碎，需要一一挑拣出来放到称上，然后在密密麻麻的电脑屏幕里找出相关分类中的对应商品名称及价格。

速度要快准狠。

过年时，表姐一家子回乡探亲，店里就剩她和员工了。

她将一个人扛起收银重担。

时值冬天，手指进进出出，指甲周的倒刺时不时被篮子边边翘起来的塑料胶块勾到。

排队买单的人忽然变多了，恩养不能够停下来贴创口贴。

轮到那对情侣时，恩养手上的血迹沾到了购物袋上。

“咦惹，真恶心，你赶紧给我换个袋子。”

恩养很不舒服，她知道站在对方的角度想这血的确很膈应，万一有什么传染病就更可怕了。

可是她为了不耽误时间，忍痛服务，到头来却被嫌弃。

一旁的二表姐也催促:“纸巾包下手，赶紧给客人换袋子，脑袋灵活点。”

她已经这么做了，还叭叭个屁！

马后炮！冷酷无情！

恩养在心里狂骂。

面上还要保持微笑礼貌待客，这是规定。

真是变态有病，傻缺才想得出来。

客人好不容易走了一波，店里得空了些。

恩养匆匆刷了下手机，查看有没有新消息。

有一对母子在糖果区徘徊，小孩随手拆开了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

恩养瞧见了，等他们过来买单时，称完巧克力，她就从中拿出一颗放到旁边。

“您好，刚才你家孩子吃了一颗，按照规定，需要补一下的。”

“你给我放进去！”膀大腰圆的妇女颐指气使，“孩子尝一颗怎么了？不尝一下怎么知道好不好吃要不要买啊？”

“我们这边有多处提示牌，本店商品一律不能试吃的。”

“试了又怎样？就那一颗给我放进去。一颗糖而已，还不给吃啊，你一个打工的这点格局活该一辈子打工你知不知道。”

“这么一颗进口巧克力价值五块钱，你家孩子还偷吃了几颗彩虹糖，我就不说什么了，五块钱你还不买单，我们做生意的不是施舍乞丐的。”

“你怎么说话的你，说谁是小偷谁是乞丐！”

“你，你家孩子，有你这么教小孩的吗？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妇女一巴掌抽过来，恩养抄起篮子挡下。

啪的一下篮子凹裂，她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