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无须多言，”凌戈的语气不容置喙，“案牍库里置一张床便是。卫署快修好了，这种艰难日子不会很长久。”

晓收悻悻地瞟了一眼将黎，指挥大人貌似有点被惹恼了，他可不敢再火上浇油。

反正他心里不想再和指挥大人同床共室的小疙瘩已经解决了。

用完早膳，凌戈兀自进了案牍库，门窗紧闭着。

将黎鬼鬼祟祟凑到晓收身边，装模作样地拿起一只碗，“千卫长大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晓收白了她一眼，洗碗的动作不停，“可不敢，你有指挥大人关照，谁还敢关照你。”

将黎乖巧地笑着，圆圆的杏眼弯成了粲然的月牙，“千卫长大人和指挥大人一样英明神武，光明卫里指挥大人首屈一指，除了千卫长就没人敢称第二了。”

听到自己被人夸到和指挥大人一样的高度，晓收心里十分受用，“你这小妮子肯定有事求我。”

说着，笃定地敲了一下将黎的脑袋。

将黎凑得更近，笑得梨涡都掬出花了，“千卫长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晓收虽又不禁白她一眼，嘴角却被撬得松动了，“说吧，何事？”

将黎垂着小脑袋不停地绕手指头，“指挥大人虽然答应让我留下，可我得在这一个月里有所作为才能服众，不然我就这么赖在指挥大人身边，可能会连累指挥大人和我一起被戳脊梁骨。”

晓收惊奇，“原来你还有良心呢？我当以为你没心没肺是天性，不会记得别人的好呢。”

将黎一脸正气，“怎么会！两位大人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

一壁说着，捧着心口的位置真诚地朝晓收眨眨眼。

晓收无奈地笑了笑。这小丫头要是开心了，嘴可真就跟抹了蜜似的。

“所以，千卫长大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从府衙运来的那个囚犯关到哪里去了？指挥大人不是想审出他和鬼罗刹的关系吗？我可以出一份力，保证绝不会让指挥大人失望。”

憨笑僵在晓收脸上，怎么偏偏是这事。

指挥大人昨日一早就派他去府衙，不是光为了让小丫头当捕快一事，还让府君配合他演了一场戏。

从府衙被运到明山的，根本不是囚犯方仇，而是假扮他的晓收。

指挥大人只说如此就能引出鬼罗刹一案的幕后之人，让他不要多问，照做就是。

“此事我不知内情，你得去问指挥大人。”

将黎狐疑，“不是你将他押回明山的吗？”

“是啊，”晓收的眼神露出一丝慌乱，“我押回来便将他交给指挥大人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指挥大人特意警告过他这件事不得外泄，他可不敢说漏嘴哪怕一个字。

将黎起身踱开，晓收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仇与鬼罗刹到底有何关系尚待验真，甚至可以抛开不谈，将黎在意的，是凌戈如此执着地找到方仇，到底是想杀他还是想保他。

若是为了灭口，那就刻不容缓，将黎得尽快找到方仇才行。

但她不能直接去问凌戈，那家伙可没晓收那么容易糊弄，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巳时初，热气蒸腾起来的时刻，晓收给将黎找了个活儿干。

他在栅栏外置了一副桌凳，又在桌腿上绑了一把油纸伞，“今日若有应征兵上山，你做一下记录。”

很轻松，将黎很乐意。

安排妥了将黎，晓收便带着一部分光明卫下山继续招兵去了，余下的就负责在院子里劈劈砍砍。

人多眼杂，将黎不好行动，呆坐了一会儿便撑着下颌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个人影走近帮她调整了一下油纸伞的位置，让伞完全遮住了三月刺眼又明媚的阳光。

再醒已是晌午，她热得冒出薄汗，一醒便打开手脚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眼神则被搭配了一荤一素的米饭攫获。

饭菜的火候恰到好处，味道无可挑剔，将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凌戈。

诚然，这是她第一次吃凌戈做的饭。

上次是饼。都很好吃，很符合将黎的胃口。

这算是凌戈身上唯一令她欣赏的优点了。

她转过身，大胆地扫了一眼院里的光明卫，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凌戈脸上，她朝他笑了笑，弯着明媚的眉眼，胜过她身后漫山遍野的春色。

凌戈心里一惊，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后，眼神忙不迭躲开了。

受他训练的光明卫回头望了望将黎，默契地低笑不语。

下午上山的应征兵愈渐多起来，将黎一一登记好信息，再将他们引到凌戈面前。

“指挥大人在何处，府君有急事相告。”

将黎远远便望着这个小吏打扮的方脸汉子急吼吼地往古楼跑，她不以为然地从木桶里舀起一碗水递给他，“何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