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管家把还未走远的潘胤追回来。
潘胤似乎并不意外,一踏入正堂便恭敬地递上金块,“学生知道,凭家父和府君大人的交情,这点小事,府君大人肯定不会吝啬帮学生。”
季铮心里苦啊,看到金块更闹心了,不知为何,一见潘胤那张文静的脸,便令他联想起浮生惨烈的遗容。
“你且说说,将黎朱砂两个姑娘,如何得罪你了?”
潘胤但笑不语。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的畜生,平心而论,朱砂在床底之间给他的乐趣,是他所见妓.女歌姬中,最令他满意的一个。
甚至,令他留恋。
只是,她不该动歪心思,更不该去接近姚晏南。
所有阻碍他与姚晏南顺利成婚的隐患,都必须消失。
包括那个没有自知自明的女人。
他的确在情浓时,说过一些会给她名分之类的花言巧语,但一切的前提,是不能惊动姚晏南分毫。
他的小青梅从小便体弱多病,又是刚从阜都回来,万一朱砂说了什么刺.激到她,就是让这女人去死一万次都弥补不了。
不过他得承认她很聪明,知道提前勾搭一个光明卫保护她,让他派去的杀手屡屡失败。
但他又岂是哪种轻易灰心丧气之人。想当初让朱砂心甘情愿委身于他,他不也是小火慢炖,一点点看着她坠入陷阱么。
他有的是耐心,更何况,看着猎物痛苦挣扎着死去的感觉,要比简单的一箭穿心,令他痛快得多。
“您误会学生了,学生其实是为府君大人您考虑,此案毕竟牵涉到朝廷命官的死,还是要慎重为好。有些人天生贱命一条,非得用些手段她才会说实话。上次大人怜惜琴师乐无声,她便说假话包庇朱砂,再审时,大人还是得秉公执法,才能审出事情的真相。”
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威胁,季铮听着十分逆耳,“本府用得着你教?届时升堂,传你作证,你且备着。”
“是,学生恭候府君大人重审开堂。”
季铮心烦地指了指案上金块,“拿着你的命根子滚。”
潘胤也不多推辞,收好金块,“想来大人见多了这等俗物,也无妨,学生家里还有家父新淘来的古画真迹,不日就送到大人府上来。”
他越周全,季铮越来气,“你家留着烧,本府用不着,快滚。”
潘胤不再多留,离开时不动声色地斜着眸睨了屏风后的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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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这已是将黎进来的第九天了。
地牢里不分日夜,十二个时辰皆黑得很沉重,这第三层更甚,又漆黑又阴冷。
将黎只能借着姜止送给她的火折子的微弱火光看清眼前这人的脸,嘁,脏得能抠掉一层泥。
满脸的长胡子,多年未经打理,打眼一瞧甚至能看到黏糊糊裹在里面的饭菜碎屑。
他十分讨厌见光,光似乎会刺痛他六年没见过日月的眼睛。将黎怕他的狂躁引来狱卒,便用银针刺进他的穴位,强迫他安静下来。
“方仇?”
“……找你爷爷做甚?”
将黎被他嘴里一股百粪汇合的味道熏得连着退了好几步,强忍着才没在他面前呕出来。
“活该你这畜生。”将黎啐他。
但骂几句如何能解气,她上前狠狠踩了他一脚,一拳结结实实地抡在他的左脸上,后槽牙给他打掉了。
方仇吐掉嘴里的牙和血,低吼:“狗娘儿们有本事就给爷爷个痛快!”
“死的痛快,做梦!”将黎又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士可杀不可辱,方仇奋力挥舞着手臂,可穿透的琵琶骨却让他使不出任何力气。
“我本该是个死人,这些年都是苟活而已……不过说是活着,却如身在炼狱。爷爷我,不怕你折腾。”
还敢口出狂言,将黎冷笑一声,拿出发丝里最后一根银针,娴熟地刺进他的痛穴。此处深一分,奇经八脉便如被碾碎一次。
“方仇,你可还记得六年前你种下的恶果?这六年你所受的折磨,都是你应得的!”
“恶果……”方仇面目有些狰狞,吃痛地喃喃着。
“怎么,都忘了?侍家家主含冤斩首示众,后暴尸三日,露.骨荒野;侍家满门良贱皆因此流放,受尽折辱,十不存一。”将黎蓦然泪盈满眶,“只凭你六年炼狱之苦,就想赎罪抵消,做你的春秋大梦!”
方仇仿如被这些话惊醒,他虽被折磨得痛到发抖,却一改混不吝的态度,露出青眼,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起将黎,“你是何人?”
将黎阴测测,“讨债的恶鬼。”
“你是侍家人?”语气里不乏激动。
“是又如何?”
“可我为何从未见过你?你的脸面生。侍玉书呢?让他来见我。他不来,我一个字也不会说。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