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
林子幽深,渐渐没了日光。流淌的山溪变得狭窄,上面结了层碎冰,堆起的杂草也覆了霜,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
深山内危险重重,不少人止步于此,不愿踏入。可宋玖鸢打破了禁忌,她好似放空了自己,像个只有躯壳的木偶人。
她的身影在一刹那变得渺小,张牙舞爪的深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不在乎自己,行尸走肉地活在世上,为了一场无声的献祭。仇恨支撑着她的□□,内心早已一片死寂,泛不起半点波澜。
沈澈嗓子发干,轻手轻脚地走到宋玖鸢身后,克制着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一点一点将人拢进自己怀里。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许久,宋玖鸢回过神,蓦然抬头,撞进一双乌黑深眸里,缱绻温柔里含着细腻的关切。她愣了愣,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回握住了他的手。
沈澈眉心微动,眼底溢出柔光,嘴角的笑意径自蔓延而开。他没问顾婉昭的事,只是问道:“出来了这么久,有没有查到什么?”
“还没有,但眼下没有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孙家姐妹应该还没有遇害。”宋玖鸢心下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不少。
“是这个理。”沈澈说道。
“不过凶手凶残至极,我们还是要快些找到他,沈大人,我猜你肯定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宋玖鸢抬着下巴,眼神里分明写着“快些告诉我”。
沈澈失笑,牵着人往营地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和御林军的季统领有些交情,一直让他帮我盯着。”
“你刚刚说什么?”宋玖鸢停住脚步,目光染上几分错愕,压低声音说道:“沈大人,你胆子也太大了,敢和天子近卫走这么近,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
“旁人不知,况且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沈澈坦然自若地说道,满脸的不在乎。
“你跟季统领是怎么认识的?”
“季胜曾是我沈家门客,受沈家恩惠,故而愿意为我办事。”沈澈解释道。
宋玖鸢倒吸了口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早知这些世家大族不简单,不想已到了这样的地步,连皇帝最为信任的御林军,也暗中安插了他们的人。
难怪那个狗皇帝如此忌惮。
“沈大人,这些说与我听,不太好吧。”
沈澈垂眸说道:“没什么不好的。”
“嗯?”
“你手里有了我的把柄,会更信任我一些。”
宋玖鸢呆呆地张开嘴,面上似出现了一丝皲裂。话语间的疯狂,竟让她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压抑许久的心也跟着颤栗起来。
“宋宋,我怀疑一个人。”沈澈牵人的力道重了几分,指腹揉捏着她的指尖,随后慢慢与她十指相扣。
“什么?”宋玖鸢还没缓过神,呆呆问道。
“三皇子慕容濯。”
慕容濯?
“有叫这个名的皇子吗?”宋玖鸢不由歪了脑袋,回想着模糊的记忆。
“你不知道也正常,三皇子的母妃是安嫔。”
“顾家人?”宋玖鸢问道。
沈澈点点头,“不错,当年安嫔和侍卫有染,皇帝震怒,但碍于顾家,只将安嫔打入冷宫,谁曾想过了几月,安嫔竟在冷宫中诞下一子。安嫔为护孩子周全,派心腹偷偷送孩子出宫,自己则自缢在了冷宫。”
他这样一说,宋玖鸢也有了些印象,“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顾衡当年左迁,原来还有这层缘由。”
“可在五年前……”沈澈顿了顿,见她面上没有异样,才接着说道:“三皇子回宫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皇帝认下了这个皇子。近些日子,三皇子颇受器重,反而是素有贤名的太子,落了下风。”
“听你这样说,这个三皇子不简单呐。”
在梨花巷待的时间还是太久了,朝中发生了什么大的事,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沈澈看出她在想什么,安慰道:“你这些年光想着其他事,不了解这些也正常。若你想知道,我一件件说与你听。”
“再说吧。”宋玖鸢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好,那我便接着说了。三皇子此次来冬狩,驾车的马夫是个生面孔,我已让林安去查,想必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但愿我们这次能来得及。”宋玖鸢抬头仰望天空。不知何时,他们走出了昏暗的深林,没了枝叶的遮挡,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寒意。
“我们一定可以的。”
……
天边红日渐渐西坠,夕阳散发出万道霞光,尧鹿山披上了琉璃彩衣,整片营地笼罩起了金色的寂静。
一天下来,冬狩收获满满。建帝下令犒赏,在御营前摆起了庆功宴。
沈澈不好推脱,以免落人口舌,加之凶手到现在还未现身,极有可能在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