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承认自己的渺小
旭阳公主神色略显匆忙,可脚下的步子依旧迈得沉稳端庄。看到女儿前来,卫君屏退了殿内的小侍。
“阿爹,今日宴会上出现的齐国乐师,是不是我的那位姐姐?”
“谁告诉你有个姐姐的!”卫君反问道。
“母妃身边的宫人在儿时提起过,”旭阳有太多的疑问积压了很久,“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将姐姐送去齐国?”
“你们出生那年,大水漫延整个南方,我们的国家本就地小人稀,很难快速从天灾里恢复,他国又虎视眈眈,齐国在那时抛出橄榄枝,要我将刚出生的双生子作为交换的筹码。”
“他们向您允诺了什么?”
“和平。”
旭阳从未觉得父亲有如此疲惫过,他的脊梁何时伛偻,他的发丝何时斑白?他作为自己父亲的同时,也担着卫国百姓的重任。
旭阳恍然明白了,无论是国君还是公主,这重身份带给他们的从来都是作为枷锁而非特权,自己有幸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能跟随乡间农妇们采桑种麻、养蚕织布,皆是父亲默默地扛下了一切。
自己该感谢默默付出的父亲,也该感谢默默隐忍的姐姐。
“齐人将你姐姐带来,是为了逼迫我把你嫁过去。”
“如今姐姐已在众人面前亮相,齐国这是在威胁您达成联姻,若是不从,他们便可以昭告天下,公布姐姐是卫国长女的身份,长女出嫁,其姊妹皆需作为陪嫁;您若将我嫁去齐国,纵然姐姐身份不被天下知晓,然姐姐早已被齐人死死拿捏。左右,结果都是一样,我大卫只能依附于齐国。”
从不谙政治的旭日公主竟能如此清晰地权衡分析,卫君不免有些吃惊自己原来小看了自己的女儿。
午辛原本屏息凝神地趴在大殿顶上的瓦片上,偷听着这对父女俩的谈话,偏在此时,附近响起一声轻微的干咳,她断定此处还有另一人,机警地在屋顶四周张望了一番。
等午辛搜寻了一圈无果时,旭阳正走出大殿,未寻得的那人在公主离开后又有了动静,向西南驿站行去,她紧跟而上。
二人落脚于一处荒僻的宫殿院内,双方不由分说地大打出手。院内昏暗,午辛在招式之间看清了对方的脸,立马收手想要离开,无奈对方不肯罢休,乘她不备,一把扯下了她的黑面巾。
“原来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我就说这个刺客好生奇怪,只知守不进攻。”
午辛不想和齐慎过多的纠缠,抱拳道:“殿下,属下还有要事......”
不等对方说完,齐慎便打断了她:“要事,什么要事?”知道齐慎明知故问地拿自己寻乐子,午辛不作回答,齐慎踱步至院内的枯井旁,示意她一同坐下,“来,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关于你的。”
“站着讲即可。”
齐慎摆手道:“这哪儿行,讲故事急不得,得慢慢讲,”齐慎伸手摸了一层灰,拿着手中的黑面巾擦了两人的位置,自行坐了下来,再次相邀,“随便坐。”
午辛依旧站在原地,隔了几步远的距离。
“相传卫国在十几年前遇过一场水灾,短短几日的雨水积得足有两人高,良田顷没,家室尽毁,百姓只得爬向高处求生。当时卫国国君调派举国兵力进行救灾,自己亲身下水,日夜救人。”
和刚才听到的故事有一些不同。
“在自然面前,人要承认自己的渺小。危机之中的卫国没有得到他国的救援,反而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邻国想在卫国落难时一举吞并,提出以土地换取物资。”
午辛有些恼,“此举不过羊入虎口。”
“恰逢卫国夫人生产,夫人的妹妹,也就是现在的齐皇后,那时正在宫中陪产,一同被困在卫国,齐国为了齐皇后不得不将人员和辎重送往卫国。”
“那为何之后又提出要双生子的要求?”
“百姓口中所传的乃是:连绵雨涝,众人虔诚祈祷,有幸上苍垂怜,下降吉兆,在卫国夫人生产之时,旭日东升,破除阴翳,因此公主取名为旭阳。当然在百姓口中不免有添油加醋之嫌,譬如天空突现大鹏鸟,周身随带的热气将水涝尽数蒸腾等等,反正,在百姓们的眼中,旭阳公主就是上天降下的吉兆,”嗦里吧嗦说了一大通,午辛有些不耐烦,齐慎安抚道:“别急,要讲了。”
“世人不知皇家秘辛,因此卫国夫人产下双生子的事情只有当时在峰顶大殿里的人得知。卫国夫人在生产中难产而亡,卫国国君出于某种原因,让齐皇后带走一女,留下的就是旭阳公主,之后的事就是齐国出兵援助卫国,并保护其不受邻国的侵扰。”
“什么原因?”
“不知道,也许是利益,”齐慎看了一眼午辛,“也许是想要孩子更好地成长。”
“更好地成长?”
“可能是觉得齐国国力强盛,自己的小国朝不保夕。”临时编的谎话磕磕绊绊。
“不必安慰,”午辛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