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杨裕粮庄在城外共建有九个粮仓,里江陵城或近或远,大都建在地广人稀的城边乡下。
有心之人,若想掌握粮仓的具体位置,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这算不得什么商业机密,且粮庄买地办契都要在府衙留印。
但对于从外地流浪迁徙而来的灾民,他们或许会恰巧路过一两个粮仓,又怎么会清楚九个粮仓的具体位置?
他们在后半夜同时攻向城门和粮仓,若不是被人蓄意煽动,那便是更坏的情形:灾民揭竿而起,欲攻下江陵称王。
杨书玉由此便想通了江陵出现轻骑兵的原因,原是朝廷早有防范,提前调兵来镇压灾民暴/乱。
见城外有高时明的人马,她便提着胆子问:“高公子,你的部下一直在城外监视,他们可否知道我爹爹在哪里?”
她不敢直接问那些军爷,因为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搭理她,全然瞧不见她颤颤巍巍地缩在高时明的臂弯里。
高时明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用凌厉的余光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位军官。
“城外乱起来后,守在城外的兄弟都被冲散了。左都尉急着调兵去镇压,目前前方还没有消息传回。”
这六人不过是监视网中,被谢建章置于城门口的眼睛而已。事发突然,他们又被上峰留下来护卫高时明,只能将城外大致的情形说与他听。
他们又哪里会知道这些细节?
杨书玉闻言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没有来的发慌。前世种种,不仅仅是在梦境中折磨她,还会在每个前世与今生的重合点恐吓她。
梦境与现实,她都被困在那场大火中,成了她无法抽离的梦魇。
清晨的山林间,烟雾混杂着硝烟,让她视线朦胧不清,眼前仿佛见到了杨伯安浑身是血的模样。
“你是要去找梁大人吗?他肯定和爹爹在一块。”杨书玉呢喃地自问自答,心里殷切地寄希望于高时明会顺路,他俩要找的人在一处,而不会嫌她碍事丢下她。
高时明目光沉沉,扬鞭利落地纵马飞驰,像是从出城起他就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
许是并行的轻骑兵没有休息好,马儿脚程也不够快的缘故,他们很快就被高时明甩在身后,前前后后保持隔着两三丈的距离前进。
这是杨书玉第一次骑马,还是骑如此烈性的快马,这速度和颠簸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好在她今天没有吃早膳,腹中没有东西吐出来,她只是掩口干呕几下。
因此,她本想问高时明要打马往哪里去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静默无言,林间甚至听不到鸟叫虫鸣,只有清脆地马蹄声不断叩击着大地。
他们打马路过昨日施粥的摊点,那些锅灶已经被灾民砸毁,就连借来的水龙车也被拆开当城柴烧。商行的伙计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他们正在拾掇被灾民捣毁的废墟,扑灭昨晚未燃尽的战火。
杨书玉对那些伙计只是感到脸熟,却不见她亲近熟知的秦初平等人在。商行伙计也注意到了这支小队,但因为高时明左手能遮挡住部分视线,匆匆一瞥也没人认出马上女娘是自家少东家。
“我以为有左都尉在,施粥不会有事的。”杨书玉颓然自省,将过错归结在自己莽撞上。
她自以为深思熟虑,施粥的举动不会引发江陵动乱,只要撑到钦差大臣现身,杨家就能干干净净地摘出贪墨案。可现实告诉她,人心是多么可怕。
灾民不会感激杨家的一碗热粥,他们将魔抓伸向了杨家的粮仓。
高时明垂眸望着那颗矮下去的脑袋,声音低沉道:“未知全貌,你怎知是因为施粥才闹出来的乱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杨书玉突然反问他,“你信不信,为着如何分配杨裕粮庄的粮食,就连京都里的大人物也要吵几架?”
“可这些粮食分明是我们家的私产,偏偏谁都要掺和一下。”
高时明收回视线,扬鞭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且看杨府有没有能力守住,否则仓中余粮便是烫手山芋,迟早得扔出去。”
杨书玉无法反驳,讪讪闭嘴。重新认识到自身有多弱小的她,深知强大和权位决定了说话的分量。
估计马儿又狂奔了十里地,路边已零星可见一些灾民在往反方向走。再往前,便能见到士兵的身影,以及更多的灾民。
在人流的尽头,入眼可见碉堡状聚集在一起的建筑群,墙根下乌泱泱地挤着人,动弹不得。
“我适才说过,你这少东家的身份还是有些用处的。”
因为灾民开始变多,高时明不得不勒马减速,好在这处粮仓离江陵城近,左都尉拨派的士兵来得及时,□□已被镇压下来。
灾民没能攻破堡垒状的粮仓,而士兵又不能扣下所有人等着追责,灾民于是干脆耍赖不走,想着围着粮仓等下一个攻进去的良机。
见高时明一行打马而来,灾民不愿多事,早早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杨书玉在马